地牢的阴冷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骨髓。江谢爱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单薄的衣裳早已被石壁的湿气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颈间那道齿痕,在绝对的黑暗中,竟隐隐传来一阵阵灼烫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烙铁反复灼烧。这诡异的感应,像一根烧红的丝线,紧紧缠绕着她的神经,将她拉回方才书房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杨晨铭捏碎玉佩时,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狂怒与绝望。
“囚之……”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苦涩。囚禁她?还是囚禁他自己?亦或是,囚禁那段他不敢触碰、却如跗骨之蛆般纠缠不休的过去?丙戌年冬……为护……血字纸条上的碎片信息,此刻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杨子轩那前世濒死前怨毒的控诉——“你欠我的!”——如同魔咒般再次响起,与杨晨铭伤疤的灼痛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就在这时,沉重的铁锁发出“咔哒”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是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轰然撞在石壁上,震得整个地牢都似乎颤抖了一下。刺目的火光骤然涌入,驱散了浓稠的黑暗,也瞬间灼痛了江谢爱久处黑暗的双眼。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眯着眼,逆着光,看清了门口那个挺拔却散发着暴戾气息的身影。
是杨晨铭。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几乎堵死了所有光线。手中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昏黄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那张脸。没有惯常的冰冷与疏离,没有伪装的从容。此刻的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失控的凶兽。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是滔天的愤怒,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更深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流。
江谢爱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是血字纸条?还是她潜入档案库的事?抑或是……他发现了她与杨子轩之间那跨越时空的、血腥的关联?
“杨晨铭?”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因干渴和紧张而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声音仿佛是点燃炸药的引信。杨晨铭猛地跨前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地牢里激起沉闷的回响。他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仿佛要将她钉死在原地。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溢出来,灼烧着她的皮肤。
“丙戌年冬……”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你到底知道什么?!”
江谢爱心头巨震!他果然是为了这个!他看到了血字纸条!但更让她惊骇的是他此刻的状态。这绝非一个掌控全局的权臣该有的模样,这更像是一个被触及最深处伤疤、濒临崩溃的……受害者?
“我……”她本能地想否认,想拖延,但迎上他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所有谎言都卡在了喉咙里。在这样赤裸裸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质问下,任何掩饰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选择部分坦白,以换取喘息之机。“我……在档案库,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丙戌年冬,为护’……还有……一个被划掉的名字。”她艰难地吐出,声音很轻,却在这死寂的地牢里清晰无比。
“为护?护谁?!”杨晨铭骤然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他手中的气死风灯剧烈地晃动,将他扭曲狰狞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他猛地伸出另一只手,不是去抓她,而是死死攥住了自己左眼角那道狰狞的伤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里!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让江谢爱瞬间毛骨悚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杨晨铭,仿佛他精心构筑的冰冷外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露出了里面血淋淋、脆弱不堪的内里。
“护谁?你告诉我!护谁?!”他再次咆哮,双眼赤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额角的青筋更是虬结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他死死盯着江谢爱,那眼神疯狂而偏执,仿佛她就是他所有痛苦的源头,是他必须撕碎才能解脱的仇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江谢爱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个细节——杨晨铭攥紧伤疤的手,指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那东西很小,却散发着一种幽冷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是玉!
是那半块残玉!他一直贴身带着!
这个发现如同闪电般劈入江谢爱的脑海。前世,杨子轩临死前疯狂撕咬她,口中反复念叨着“玉……玉……还给我……”。难道,这半块残玉,就是连接杨晨铭、杨子轩、以及丙戌年冬那场惨剧的关键?是杨子轩口中她“欠”他的东西?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在她心中成形!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一个或许能击溃眼前这个失控暴君、甚至撬开他紧闭心扉的机会!
就在杨晨铭因极致的痛苦而精神出现刹那松懈的瞬间,江谢爱动了!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雌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她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攻击,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杨晨铭握着残玉的手腕!
“你干什么?!”杨晨铭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手上的力道顿时一松。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江谢爱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那半块从指缝中滑落的残玉!冰凉坚硬的触感瞬间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吸噬灵魂的寒意。
“还给我!”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被压抑已久的愤怒、不甘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紧紧攥着那半块残玉,仿佛握住了扭转命运的钥匙,也仿佛握住了前世那血腥的仇怨。
杨晨铭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江谢爱紧握的拳头上。那里面,紧紧攥着的,是他视为生命、视为唯一救赎、也视为最深噩梦的半块残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地牢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火苗在灯罩里不安跳跃的噼啪声。昏黄的光线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得扭曲而漫长,投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如同两尊即将展开生死搏杀的雕像。
杨晨铭脸上的暴怒、痛苦、疯狂,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空白。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绪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死寂般的黑暗。他看着江谢爱,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某个遥远而血腥的时空片段。
“……阿姐……”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悲怆和难以置信的音节,极其微弱地从杨晨铭微微颤抖的唇间逸出,轻得如同叹息,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江谢爱的心头!
阿姐?!
江谢爱攥着残玉的手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杨晨铭的姐姐?这半块残玉……竟然和他的姐姐有关?丙戌年冬……为护……护的难道是他的姐姐?那被划掉的名字……是他姐姐的名字?!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中轰然炸开,又急速旋转、碰撞!前世杨子轩的控诉,今生杨晨铭的伤疤与疯狂,这半块残玉的诡异寒意,还有此刻他口中那声破碎的“阿姐”……一条隐藏在血腥与权谋之下的、关于亲情、背叛与牺牲的隐秘线索,终于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然而,就在江谢爱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心神剧震的瞬间,杨晨铭眼中那死寂的黑暗骤然被另一种更恐怖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被彻底触逆禁忌、被强行揭开最深伤疤后,混合着毁灭欲与绝望的疯狂!
“还给我!!”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孤狼,带着玉石俱焚的狠绝!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猛地朝江谢爱的脖颈掐去!他要夺回玉佩!更要扼死这个胆敢触碰他最深禁忌、窥探他最痛苦秘密的女人!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江谢爱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同时身体向后急退!但杨晨铭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大!那带着凛冽杀意的手掌,已经带着劲风,堪堪擦着她的颈侧掠过!
“嗤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
杨晨铭的手指并未完全扼住她的咽喉,却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抓在了她颈侧的衣襟上!脆弱的布料应声而裂,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以及……那道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触目惊心的、泛着诡异红痕的齿痕!
时间,再次凝固。
杨晨铭那双盛满疯狂杀意的眼睛,在触及到江谢爱颈间那道熟悉的、狰狞的齿痕时,所有的动作和情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掐住她脖颈的手,僵在了半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却再也无法落下分毫。他脸上的暴怒、疯狂、毁灭欲,如同被投入冰水的滚烫烙铁,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然后迅速冷却、凝固、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深重、更加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近乎荒谬的、撕裂灵魂的痛苦?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道齿痕上,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令他魂飞魄散的景象。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敌人,不再是看一个需要囚禁或毁灭的对象,而是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本该早已化为枯骨的……故人?
“……这……这伤……”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颤抖,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与痛楚,“……子轩……他……他咬的?”
地牢里,死寂无声。只有火苗在灯罩里不安地跳跃,将两人僵持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扭曲成一幅诡异而惊心动魄的画卷。杨晨铭的手悬在江谢爱颈侧,距离那道齿痕仅寸许之遥,指尖在微微颤抖。江谢爱紧握着那半块冰冷的残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杨晨铭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震惊、痛苦、迷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的气息。
丙戌年冬的迷雾,杨晨铭伤疤的灼痛,杨子轩前世的血仇,还有这半块残玉……所有的线索,此刻都聚焦在她颈间这道小小的齿痕上,以及杨晨铭那声破碎的“阿姐”之中。
一个巨大而恐怖的真相,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这死寂的地牢深处,缓缓睁开它冰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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