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死寂的夜巷里格外刺耳,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在切割江谢爱的神经。剧毒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正从被划伤的手臂疯狂向四肢百骸蔓延。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视野开始模糊,耳畔充斥着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春桃带着哭腔的呼唤。
“小姐!撑住!百草堂就快到了!”春桃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体,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心脏。
江谢爱牙关紧咬,舌尖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从袖中艰难地掏出那枚盘蛇令。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盘蛇令……盘蛇令……那个面具人临死前诡异的眼神,还有那句“毒在血中,解药在骨里”的谶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盘旋。这毒,与盘蛇令有关?与朱砂痣有关?还是……与那血祭苍穹”的预言有关?
“到了!小姐,百草堂到了!”春桃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
马车在挂着“百草堂”简陋木匾的药铺前猛地停下。春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去,砰砰砰地砸着紧闭的店门。
“开门!救命!求求您开开门!我家小姐中毒了!”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更夫遥远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开门啊!”春桃绝望地哭喊,声音撕裂了夜空。
就在江谢爱意识即将被剧痛吞噬的瞬间,吱呀——一声轻响,那扇沉重的木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混杂着浓重药草和陈年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站着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葛布长衫,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却锐利得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江谢爱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迅速蔓延的青黑色筋络。
“进来。”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枯叶摩擦。
春桃如蒙大赦,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江谢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门在她们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寒夜。
药铺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高大的药柜如同沉默的巨人,直抵幽暗的屋顶。无数抽屉上贴着褪色的药名标签,空气中悬浮着细密的尘埃。老者一言不发,引着她们穿过堆满药材的过道,来到后堂一间更小的诊室。他示意春桃将江谢爱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榻上。
“什么毒?”老者终于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江谢爱手臂上那道伤口上,那青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盘蛇令……盘蛇令上的毒……”江谢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她颤抖着,将那枚染血的盘蛇令递了过去。
老者枯瘦的手指接过飞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了然,更有一丝深不见底的……忌惮。他凑近飞镖,用鼻子轻轻嗅了嗅那暗红的粉末,又仔细端详着那扭曲的“卍”字纹路,沉默了片刻。
“‘血吻’。”老者终于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盘蛇令的顶级秘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不!不可能!”春桃失声尖叫,眼泪夺眶而出,“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您一定有办法的!”
江谢爱的心沉到了谷底。无药可解?难道重生一世,还是难逃毒发身亡的宿命?不!绝不!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剧痛刺激着自己残存的意志。
“老先生……”她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您认得这毒,就一定知道它的特性!告诉我!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老者浑浊的目光落在江谢爱脸上,最终定格在她锁骨处那颗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隐隐透着红晕的朱砂痣上。他眼中那丝忌惮更深了,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其可怕的存在。
“特性?”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血吻’之毒,如附骨之疽,噬血为生,侵蚀经脉。寻常解毒之法,只会加速毒发,爆体而亡。”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江谢爱眼底:“唯有一法……以毒攻毒,引毒入穴,以自身为炉,强行炼化!”
“以毒攻毒?”春桃惊呼,“那……那不是更危险吗?”
“九死一生。”老者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能否成功,看她的造化,更要看……她的‘根骨’是否足够特殊。”
根骨?江谢爱心中一动。老者的目光,分明是落在她的朱砂痣上!难道这颗痣,真的与这毒有关?与前世那场滔天血劫有关?
“如何做?”江谢爱没有丝毫犹豫,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只要有一线生机,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抓住!
老者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他转身,从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通体漆黑、布满诡异符文的木盒。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三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银针。
“躺下。”老者命令道。
江谢爱强忍着剧痛,平躺下来。老者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显得格外的阴森。他捻起一根幽绿银针,指尖捻动,针尖在灯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忍着。”老者只说了三个字。
下一刻,针尖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刺入江谢爱手臂伤口旁一个穴位!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瞬间爆发!江谢爱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啊——!”春桃吓得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
“按住她!”老者厉喝。
第二根、第三根幽绿银针,如同毒蛇的獠牙,接连刺入江谢爱手臂和肩颈处的几处大穴!每一次刺入,都带来灭顶般的痛苦!江谢爱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投入了熔炉,无数滚烫的岩浆在经脉中疯狂奔涌、冲撞、撕裂!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衣襟,指甲在木榻上抓出道道深痕。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几度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锁骨处那颗朱砂痣,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妖异红光!那光芒如同实质的血色火焰,瞬间覆盖了她的上半身!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痣的核心爆发,如同沉睡的火山被骤然点燃!
红光与幽绿银针散发的寒气在江谢爱体内疯狂交锋、碰撞、湮灭!她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血管在蠕动、凸起,形成诡异的纹路。她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眼白上翻,只剩下那颗燃烧着血焰的朱砂痣,在昏暗的诊室中,如同地狱魔眼般妖异!
老者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颗痣,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到极点的表情,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竟然……真的是……‘血引’!传说中的……‘血祭之引’!”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诡异的对抗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妖异的红光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幽绿银针的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江谢爱身体猛地一松,瘫软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汗水早已将她全身湿透,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眼神涣散,仿佛刚从地狱边缘走了一遭。
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青黑色筋络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驱散,正在迅速消退。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五脏六腑仿佛被重锤碾过,但那致命的剧毒,竟真的……被暂时压制住了!
老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也耗尽了力气。他小心翼翼地拔出三根银针,银针上竟缠绕着一缕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暗红色丝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他迅速将银针收入那个漆黑木盒,盖上盖子,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毒……暂时压住了。”老者声音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但‘血吻’之毒根深蒂固,并未彻底清除。它只是被你体内那股……特殊的力量强行封印在血脉深处。”
他目光再次落在江谢爱锁骨处那颗此刻已恢复平静、却比之前更加红艳的朱砂痣上,眼神复杂难明:“此毒如同跗骨之蛆,一旦你情绪剧烈波动、真元耗尽,或者……遇到特定的‘引子’,便会再次爆发,而且一次比一次凶猛。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江谢爱挣扎着坐起身,靠在榻边,虚弱却无比清醒。她看着老者,一字一句地问:“老先生,您似乎……知道得很多。这盘蛇令,这‘血吻’之毒,还有我这颗痣……它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老者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他最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身,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瓷瓶,递给江谢爱。
“这是‘固元散’,可助你恢复些许元气,压制毒性反噬。”他声音低沉,“至于你想知道的……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未必是好事。百草堂,今日之后,你最好……不要再来了。”
他转身,走向后堂深处,身影迅速融入浓重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老先生!”江谢爱急切地呼唤。
但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诊室和弥漫的药草气息。
春桃惊魂未定地扶住江谢爱,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他……他走了?”
江谢爱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冰凉的触感传来。她目光扫过诊室,最终落在老者消失的那个角落。那里,地面上,似乎留下了一个极其模糊、用粉末勾勒出的印记——一个扭曲盘绕的……蛇形图案!
盘蛇!又是盘蛇!
江谢爱瞳孔骤缩。这百草堂老板,绝非普通郎中!他与盘蛇令,与这背后的一切,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最后那句“知道了未必是好事”,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威胁!
就在这时,诊室那扇通往后堂的木门,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玄色护指的手,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月光如水银泻地。
一个身着墨色锦袍、身形挺拔如松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他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正透过门缝,无声地注视着榻上虚弱的江谢爱。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秘密和伪装。
是杨晨铭!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江谢爱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她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惊涛骇浪,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虚弱却带着挑衅的弧度。
“世子殿下,”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夜探深闺,所为何事?”
杨晨铭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锁骨处那颗格外红艳的朱砂痣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手中紧握的瓷瓶,最后,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烁了一下。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推开了门,一步步走了进来。
每一步,都踏在江谢爱紧绷的神经上。
诊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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