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布满锈蚀齿轮的金属闸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露出其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冰冷、干燥、带着浓烈金属粉尘和陈旧机油味道的气流扑面而来,吹得苏启和阿青几乎睁不开眼。闸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广阔空间,而是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金属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由无数块巨大、厚重的暗色金属板铆接而成,板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意义不明的凹槽、凸起和连接点,如同某种庞大机械的内脏。
甬道内没有任何光源,绝对的黑暗吞噬着一切。唯有闸门开启处透进来的、来自“锈蚀回廊”的微弱幽绿、暗红时尘光芒,在入口处投下短暂而扭曲的光影。
“进去。门会在你们进去后关闭。”疤脸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的霜晶弩枪依旧稳稳地指着两人,“回廊尽头有出口。如果十五分钟后出口没打开,或者里面检测到超过阈值的‘时骸辐射’或‘时间扰动’……闸门会永久锁死,里面的‘清洁程序’会启动。” 他的独眼扫过苏启紧握的左手和阿青苍白的脸,“祝你们好运。”
没有退路。灰影在“锈蚀回廊”中躁动不安的低鸣和清道夫那持续增强的冰冷扫描感,如同抵在后背的尖刀。
苏启和阿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紧张和决绝。苏启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深处撕裂的剧痛,率先踏入了那深沉的黑暗。阿青紧随其后,几乎是贴着苏启的后背挤了进来。
就在两人完全进入甬道的瞬间!
轰隆——!
身后的金属闸门猛地落下!沉重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震耳欲聋!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被彻底切断,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降临!
“小心!”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几乎在闸门落下的同时,甬道两侧那些布满凹槽凸起的金属板,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不是温和的光线,而是无数道刺眼的、惨白色的光束!这些光束并非持续照射,而是如同探照灯般,以毫无规律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狭窄的甬道内疯狂地来回扫描、交叉、切割!光束扫过金属板上的凹槽和凸起,折射出更加复杂、更加混乱的光影迷宫!
更可怕的是,随着光束的亮起,一种低沉、高频、如同无数细小齿轮疯狂啮合的嗡鸣声充斥了整个甬道!这声音直接穿透耳膜,钻入大脑,带来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苏启感觉自己的灵魂根基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针在反复穿刺,剧痛瞬间加剧!
“测时回廊”启动了!
“别动!”苏启低吼,强行稳住身形。他瞬间明白了这“回廊”的原理!这些疯狂扫描的惨白光束,绝不仅仅是照明!它们是在检测!检测通过者的身体、甚至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时间波动(时骸辐射)和时间干涉能力(时间扰动)!而两侧金属板上那些复杂的结构,就是接收和放大这种检测信号的装置!一旦检测到超过设定阈值的异常,闸门后的“清洁程序”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他立刻全力收敛心神,试图压制灵魂深处那搏动着的墨蓝轮廓,并抑制墨渊自身可能散发的任何波动。但灵魂撕裂的剧痛和那无处不在的高频嗡鸣,让这种压制变得极其困难!他能感觉到,当那些惨白光束扫过自己身体,尤其是扫过紧握墨渊的左手时,两侧金属板上的某些凹槽会瞬间亮起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点!虽然转瞬即逝,但这绝非好兆头!
“呃……”旁边的阿青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苏启用眼角余光瞥去,心头猛地一沉!
在疯狂扫掠的惨白光束下,阿青左臂上那道原本不明显的灰白擦伤,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极其黯淡、却异常清晰的灰白色微光!那光芒如同活物般微微脉动,伤口周围的皮肤,那层类似金属锈蚀的暗沉色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蔓延!更糟糕的是,当光束扫过这道伤口时,两侧金属板上亮起的暗红光点,比扫过苏启时更加密集、更加明亮!
“你……”苏启刚要开口。
“闭嘴!我知道!”阿青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愤怒,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右手紧紧捂住左臂的伤口,试图阻挡那灰白光芒和光束的扫描。但毫无作用!那灰白的光芒似乎穿透了她的手掌,依旧清晰可见!金属板上代表“时骸辐射”超标的暗红光点闪烁得更加频繁!
嗡鸣声陡然变得更加尖锐刺耳!整个甬道似乎在微微震动!一种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预兆笼罩下来!是“清洁程序”启动的前兆吗?
苏启心急如焚!阿青身上的污染(很可能是灰影能量和阿弟时间碎片残留的混合物)正在被回廊检测出来!一旦超过阈值,两人都得死在这里!
怎么办?强行使用刻痕干扰回廊?代价可能是灵魂彻底崩溃,而且极可能暴露墨渊,引发更恐怖的连锁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苏启左手紧握的墨渊,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远超以往的震颤!表盘上那些暗红的裂痕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冰冷、狂暴、带着强烈自我保护意识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苏启的手臂,狠狠灌入他的灵魂深处!
这股意志并非针对苏启,而是……针对正在扫描阿青伤口的惨白光束和整个“测时回廊”的检测系统!
“呃啊!”苏启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这狂暴的意志瞬间裹挟、扭曲!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并非指向光束,而是狠狠按在了旁边一块布满凹槽的冰冷金属板上!
不是刻痕!是……污染!墨渊在通过苏启的身体,向这座检测回廊的核心注入它自身的混乱时间信息!
滋啦——!!!
如同冷水泼进滚油!苏启手掌接触的那块金属板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电弧和浓密的黑烟!上面扫描的惨白光束剧烈地扭曲、闪烁、熄灭!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一般,以接触点为中心,两侧的金属板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片接一片地爆出电火花!疯狂扫描的光束成片地扭曲、熄灭!尖锐的高频嗡鸣声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嘶鸣!
整个“测时回廊”的检测系统,在墨渊这狂暴的、带着高等污染特性的信息冲击下,瞬间陷入了大规模的混乱和瘫痪!
扫描阿青伤口的光束消失了。金属板上代表她“时骸辐射”超标的暗红光点也瞬间熄灭。那令人窒息的毁灭预兆如同潮水般退去。
甬道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半瘫痪的昏暗状态。只有零星的惨白光束在远处无规律地乱扫,伴随着金属板内部短路发出的噼啪声和呛人的焦糊味。
“走!快走!”苏启猛地收回剧痛麻木的左手,对着惊魂未定的阿青低吼道。他感觉自己的整个左臂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贯穿,灵魂更是像被墨渊那股狂暴意志狠狠撕扯过一遍,剧痛和眩晕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表盘上的暗红裂痕似乎又加深、蔓延了一些。
阿青看着苏启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左手,又看了看周围陷入混乱瘫痪的检测系统,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她不再犹豫,强忍着左臂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蔓延的锈蚀感,抓住苏启的手臂(这次没有立刻甩开),拉着他跌跌撞撞地朝着甬道深处、那唯一还亮着微弱指示绿光的出口方向跑去!
两人在混乱的光影和呛人的烟雾中狂奔。身后,瘫痪的检测系统似乎开始了某种缓慢的自我修复,零星的惨白光束重新亮起,嗡鸣声也试图恢复,但显然受到了重创,变得断断续续,不成气候。
十几米的甬道,如同穿越地狱。当两人终于冲到尽头那扇相对较小的、闪烁着稳定绿光的金属门前时,门上的指示灯由绿变黄,然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机括声,缓缓向内打开!
刺鼻的烟味、浓烈的铁锈味、劣质酒精味、汗臭味、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种怪异气味混合发酵而成的浓烈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入!伴随着这气味的,是骤然炸响的、震耳欲聋的声浪!
叫卖声、咒骂声、讨价还价声、金属敲击声、蒸汽嘶鸣声、怪异的音乐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到极致的音波洪流!
门外,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怪陆离到极致的巨大地下空间——鼹鼠坑!
巨大的、如同溶洞般的天然岩洞被粗暴地改造。无数由集装箱、废弃车厢、金属板、管道甚至船只残骸搭建而成的简陋棚屋和平台,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地堆叠、悬挂在陡峭的岩壁和巨大的石柱上。歪歪扭扭的金属栈桥和摇晃的绳梯连接着这些“巢穴”。空间顶部垂落下无数粗大的电缆和锈迹斑斑的管道,闪烁着五颜六色、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和故障频发的全息投影广告牌,将下方的一切染上一种迷幻而肮脏的色彩。空气中漂浮着油腻的烟雾和粉尘。
下方,是更加混乱的景象。肮脏拥挤的街道上(如果那能叫街道的话),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穿着破烂防护服的拾荒者、浑身油污的机械师、眼神凶狠的打手、披着斗篷的神秘人、甚至还有少数肢体被粗糙机械义体替代的改造者……他们在污水中穿行,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废弃零件中翻找,在简陋的摊位前唾沫横飞地交易着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微弱时间波动的物品——那些就是“时骸垃圾”?
而在苏启和阿青冲出“测时回廊”出口的瞬间,附近平台上几个正在争吵的、穿着帆布工装、脸上涂抹着油彩的人,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他们的视线扫过狼狈不堪的两人,最后,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阿青那依旧散发着微弱灰白光芒、锈蚀痕迹明显的左臂伤口上。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光头壮汉,推开同伴,走到平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出口处的苏启和阿青,尤其是阿青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惊疑。
“嘿!新来的!” 光头壮汉的声音如同破锣,压过了部分噪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和恶意,“‘锈疤’?有点意思!这‘料’……‘铁锈会’要了!跟老子走一趟吧!”
他话音未落,周围几个平台上,又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射过来,显然“铁锈会”并非唯一盯上这块“料”的势力。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鼹鼠坑的混乱法则,第一次向苏启和阿青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而阿青左臂上那诡异的“锈疤”,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吸引了掠食者的目光。
喜欢窃命三秒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窃命三秒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