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瓦砾间的泥灰,渗进苏启后背撕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刺骨的麻痒和钝痛。每一次艰难的爬行,都像在破碎的玻璃渣上拖行身体,胸腹间的剧痛随着呼吸不断撕扯,提醒着他断裂的肋骨可能正威胁着脆弱的脏器。但最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是大脑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钢锥搅动的余痛——那是墨渊窃取三秒的代价,是那个冰冷银色符号烙下的印记。
警笛声在店铺正门方向尖锐地嘶鸣,红蓝光芒穿透弥漫的烟尘,在废墟上投下晃动的、不祥的光影。人声嘈杂,脚步声由远及近。留给他的时间,以秒计算。
“后门……” 苏启咬紧牙关,血沫从齿缝溢出。他记得后门外是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是另一栋老旧居民楼的外墙。那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可能的死路——如果管理局的人预判了他的行动。
他左手死死攥着墨渊和那块冰冷的三角碎片,右手紧握沉重的黄铜撬棍,将其作为支撑和武器。利用倒塌的货架和巨大混凝土块形成的阴影,他像一条濒死的蜥蜴,在瓦砾和尖锐的金属零件间匍匐前进。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微声响和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鲜血在他爬过的地方留下断续的暗痕,迅速被泥水稀释。
后门被半截倒塌的砖墙和扭曲的金属货架堵住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苏启用撬棍顶住沉重的障碍物,用肩膀抵住,全身的力量连同求生的意志一起爆发!
“呃——啊!”
嘎吱……轰隆!
嘎吱……轰隆!
障碍物被撬开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缺口!冰冷的夜风和更密集的雨水瞬间灌入,冲淡了废墟中的血腥和尘埃。苏启毫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缺口挤了出去,重重摔在胡同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
胡同里堆满了废弃的纸箱、破损的家具和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雨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成浑浊的水洼。苏启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警笛声和呼喊声被身后的废墟隔开了一些,但依旧清晰可闻。追捕者很快就会搜索到这里。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腿却一软,再次跪倒在地。身体的创伤和灵魂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要将他拖入黑暗。
就在这时!
嗡——!
不是来自墨渊,而是来自他攥着三角碎片的左手!那冰冷的碎片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共鸣般的震颤!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诡异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他大脑深处炸开!
“呃!” 苏启眼前猛地一黑,随即被一片混乱的、非理性的景象淹没!
那不是画面,而是感觉!一种错乱到极致的感官风暴!
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臂完好无损的地方,皮肤正被无形的锯齿一寸寸缓慢地锯开,剧痛清晰无比,却看不到任何伤口!同时,左腿膝盖仿佛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砂轮,骨头被研磨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更可怕的是听觉——雨声、警笛声、自己的喘息声……所有的声音都在疯狂地加速、拉长、扭曲、倒放!尖锐的噪音和诡异的寂静交替冲击着耳膜!他甚至“闻”到了不属于此地的气味——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腥甜,仿佛置身于某个冰冷的手术台!
“幻觉……是那块碎片!” 苏启瞬间明白,这剧痛风暴的源头是掌心的三角碎片!它在与某种东西共鸣,或者……它在主动攻击他的感知系统!是管理局的追踪手段?还是墨渊使用后,身体对“外来物”产生的排斥反应?
剧痛如同实质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直流,用剧痛对抗剧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一旦昏迷,就是死路一条!
他用撬棍支撑着身体,强迫自己站起,拖着残躯,跌跌撞撞地朝着胡同另一端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每一步都伴随着错乱的感官轰炸。他感觉自己的胃袋正在被一只冰冷的手揉捏,喉咙里塞满了滚烫的沙子……
胡同尽头是一堵近三米高的砖墙,湿滑冰冷,爬满苔藓。翻过去,就是另一片未知的区域,可能暂时脱离警察的搜索圈。
“必须……过去……” 苏启背靠着墙,仰头看着高墙,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以他现在的状态,攀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然而,就在这绝望的顶点,他混乱的感官风暴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滴答”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和剧痛,直接传入他的意识深处。
滴答。
是墨渊!那倒走的秒针声!
在这片由剧痛和错乱感知构成的“回廊”中,墨渊的滴答声,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灯塔,微弱却坚定地标识着时间的流逝!它没有被幻觉扭曲!它保持着绝对的、冰冷的精确!
苏启布满血丝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芒!
“时间……只有时间是真实的!” 一个大胆到极致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既然墨渊的滴答声能穿透幻觉,那它是否能成为……校准他错乱感官的坐标?!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呕吐感和四肢百骸传来的撕裂痛楚,将全部的意志力,如同聚焦的光束,死死锁定在那穿透一切混乱的“滴答”声上!
滴答… 滴答… 滴答…
每一次滴答,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混乱的意识上。他努力地、艰难地,试图将自己的呼吸节奏、心跳频率、甚至肌肉收缩的时机,去强行匹配这冰冷的滴答声!
无视右臂被锯开的幻痛!无视左腿被研磨的剧震!无视耳中倒放的警笛和鼻尖浓烈的消毒水味!他只认那滴答声!只认墨渊标识的、唯一真实的时间流!
这个过程痛苦得如同灵魂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每一次强行校准,都带来更深的精神撕裂感。但他别无选择!
渐渐地,奇迹般的变化出现了。那些狂暴的、错乱的感官幻觉,虽然依旧存在,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在外,不再能完全支配他的身体和意识。他的动作,开始以一种极其僵硬、却不再完全失控的方式,回应他的意志。
他看到了墙根下堆叠的几个废弃塑料筐。虽然摇摇欲坠,却是唯一的垫脚。
他拖着残躯,挪到筐边,用撬棍支撑,艰难地踩了上去。塑料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手指深深抠进湿滑砖墙的缝隙,左腿(无视那可怕的研磨幻痛)猛地发力蹬踏!
“上去!”
身体在剧痛和意志的双重撕扯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向上窜了一截!左手同时上探,抓住了墙头一块凸起的砖石!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他挂在湿滑的墙头,仅靠抠进砖缝的右手手指和左手抓住的凸起支撑着全身重量。断裂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魂撕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但他成功了!半个身子已经探过了墙头!
他奋力一撑,将身体完全拖过墙头,然后任由自己从另一侧重重摔落!
“砰!”
身体砸在冰冷湿硬的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趴在泥水里,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喷出带着血丝的泥浆。
墙的另一边,隐约传来警察搜索到胡同的呼喝声和手电筒的光柱晃动。
他逃出来了……暂时。
但大脑中的“痛觉回廊”并未消失。只是因为他强行用墨渊的滴答声作为锚点,暂时压制了最狂暴的部分。那些错乱的感官——右臂的锯痛、左腿的研磨感、诡异的嗅觉——依旧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存在,消耗着他的精神,提醒着他支付的沉重代价。
他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水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脸颊。左手依旧死死攥着墨渊和那块冰冷的三角碎片。右手摸索着,紧紧握住了那根救了他命的黄铜撬棍。
墨蓝色的表盘在雨水的冲刷下,倒映着城市上空阴沉的、没有星光的天幕。指针,冷酷地倒走着。
71 : 56 : 15
71 : 56 : 14
71 : 56 : 13
时间还在流逝。代价仍在累积。而管理局的追猎,才刚刚开始。
苏启布满血污和雨水的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一种在剧痛与疯狂边缘淬炼出的、更加深沉的决绝。他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尝到了雨水和铁锈的味道。
“痛觉回廊……” 他对着漆黑的雨夜,发出一声嘶哑的低语,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宣言,“那就看看……谁的神经,先被碾碎!”
他挣扎着,用撬棍支撑,再次试图站起。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剧痛和喘息。但他没有放弃。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雨幕,投向远处城市霓虹闪烁的、更加复杂幽深的黑暗。
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答案,或许只有更深的陷阱。
但他必须前进。在墨渊的滴答声中,在痛觉的回廊里,向着那未知的、却注定充满追猎的黑暗,蹒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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