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记伙计带来的消息让林薇心头一紧。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正蹲在灶台边搅拌新熬的皂液,铜盆里乳白的泡沫裹着淡淡的草药香,是她昨夜守到三更才调试出的比例。听到“宝香斋”三个字时,手里的木勺猛地顿住,泡沫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她太清楚那铺子的分量了——镇上最气派的绸缎香料铺,门楣上的鎏金大字能映出人影,掌柜吴友仁更是县城乡绅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物,刘记这等摆着油盐酱醋的小杂货铺,在他眼里恐怕连提鞋都不配。
林薇擦了擦手,指尖还残留着皂液的温热,心里却凉了半截。硬碰硬?她一个无依无靠的“村妇”,连自家院墙都修不起,哪来的底气跟宝香斋抗衡?可交出配方?那更不可能。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丈夫陈大柱老实却木讷,家里穷得叮当响,是这制皂的方子让她能换些银钱,给婆婆抓药,给家里添件新衣裳。这方子是她的根,断了根,她在这世上就真的没了依靠。
“娘子,要不……咱再想想别的法子?”陈大柱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还攥着刚劈好的柴,粗粝的手指绞着衣角,眼里满是担忧。他知道这方子对妻子有多重要,可一想到宝香斋的势力,又忍不住心慌。
林薇回头冲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怕,我自有主意。”话虽这么说,夜里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油灯下,她找出记满配方的油纸本,指尖划过“橄榄油”“薄荷脑”这些昂贵材料的字样,忽然想起白天去镇上时,看到宝香斋门口停着的马车——那车帘上绣的金线,怕是够普通人家过半年好日子。她若真跟吴友仁硬刚,恐怕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果然,次日午后,宝香斋的掌柜便亲自来到了刘记杂货铺,指名要见“陈氏药皂”的制作者。刘掌柜吓得脸都白了,忙让伙计去请林薇,自己则揣着汗巾,一路小跑着去迎吴友仁,腰弯得像棵被风吹折的芦苇。
林薇赶到时,就见铺子里八仙椅上坐着个穿青绸长衫的男人,约莫四十岁,面色白净,手指修长,正把玩着一枚莹润的玉扳指。他抬眼扫过林薇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眼底先掠过一丝轻视,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得人很不舒服。可当看到林薇虽素面朝天,却清亮得像浸了水的眸子时,那轻视又淡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客套却疏离的笑:“这位便是陈娘子?久仰大名。”
林薇福了福身,故意垂着眼,露出几分村妇的局促:“民妇见过吴掌柜,粗鄙之人,让您见笑了。”她知道,此刻示弱比逞强更有用。
刘掌柜在一旁忙着沏茶,茶水洒了满桌都没察觉,嘴里还不停念叨:“吴掌柜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吴友仁却没理会他,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开门见山:“陈娘子不必过谦。你那陈氏药皂,在镇上卖得极好,连我家内子都托人买了几块,说洗着不裂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薇紧攥的衣角上,“我宝香斋愿出五十两,买你的方子,如何?”
“五十两?”刘掌柜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砸在桌上,茶水溅了他一袖子,他却浑然不觉,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友仁——这可是他半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林薇心里却冷笑一声。五十两看似不少,可这方子用的橄榄油,是她托商队从千里外的海边捎来的,光运费就比普通油脂贵三倍;薄荷脑更是稀罕物,一两就要五文钱。长远看,五十两不过是短视的买卖,一旦交出方子,她就成了没用的弃子,宝香斋后续能给她什么,全看人家心情。
但她面上没露半分,反而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吴掌柜抬爱,民妇实在感激。可这方子是我过世公爹传下来的,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立誓绝不外传,说这是陈家唯一的念想。若是破了誓,我不仅没脸见列祖列宗,夜里都睡不安稳啊。”她说着,还轻轻抹了抹眼角,那模样,倒真像个守着祖训的孝妇。
吴友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沉了几分:“陈娘子,‘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该懂吧?这方子在你手里,顶多每日做几十块,换些柴米钱;到了宝香斋,我能让它卖到县城、府城,甚至省城,利润翻十倍都不止。价钱好商量,何必守着那没用的祖训?”他的话软中带硬,明着是劝,暗着却是威胁——若她不识抬举,宝香斋有的是办法让她日子不好过。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指尖攥得发白。她知道吴友仁没说大话,以宝香斋的势力,想找她麻烦易如反掌。可她不能退,一旦退了,就真的没退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时,眼底的局促已换成了清明:“吴掌柜说的是实情,民妇也明白您的好意。只是祖训难违,方子我真的不能卖。”她话锋一转,语气放软了些,“不过,民妇倒有个主意,或许能让咱们双方都满意。”
吴友仁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我愿独家给宝香斋供货,您负责售卖,定价也由您定。所得利润,咱们按比例分成。”林薇看着吴友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样您得了独家货源,不用担心别家抢生意;民妇也守住了祖训,不用违背誓言。您看,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吴友仁指尖的玉扳指停了,他重新打量起林薇,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村妇”。他原以为对方要么贪财,要么怯懦,没想到竟如此清醒,还懂得用合作的方式争取利益。他心里快速盘算起来:强逼未必能拿到真方子,万一她给个假的,反而砸了宝香斋的招牌;若是独家供货,凭着自家的渠道和名声,利润未必比买断方子少,还能长久获利。
“哦?那你想怎么分?”他不动声色地问,眼底却多了几分兴趣。
“我出材料和人工,负责按时供货;您出铺子和客源,负责售卖。所得售款,七三分账,您七,我三。”林薇报出了早已深思熟虑的比例。她知道,只有让出大部分利润,才能让吴友仁心动,也才能保住自己的核心利益。
这话一出,刘掌柜都惊呆了,忍不住拉了拉林薇的衣角——这分法也太吃亏了!可林薇却没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吴友仁。
吴友仁的眼睛亮了亮,心里飞快地算着账:一块药皂成本不过五文,卖给客人四十文,扣除店铺租金、伙计工钱,剩下的利润他拿七成,比他预想的还多。这村妇倒是识趣,知道什么该争,什么该让。
他当即拍了桌,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陈娘子果然是爽快人!就按你说的,立字据为证。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这陈氏药皂,只能独家供应我宝香斋,包括刘记在内,都不能再卖。”
“这是自然。”林薇一口答应。刘记那边,她多给些补偿便是,想必刘掌柜也不敢跟宝香斋相争。
很快,一纸契约便立好了。林薇捏着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指尖微微颤抖——虽少赚了钱,可她把最核心的方子攥在了手里,这就够了。送走吴友仁后,刘掌柜忍不住叹气:“陈娘子,你这一步走得也太险了。”林薇却笑了:“刘掌柜放心,只要方子在我手里,咱们总有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忙得脚不沾地。她雇了村里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帮忙,又让陈大柱去后山砍了些松柴,专门用来熬皂液。每天天不亮,灶房里就飘出草药香,直到深夜才歇火。陈大柱看她辛苦,主动承担了挑水、劈柴的活,夜里还会给她端来一碗热汤,笨拙地说:“娘子,累了就歇会儿,别熬坏了身子。”林薇看着他憨厚的模样,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她在这个朝代的依靠。
不过半月,陈氏药皂便摆在了宝香斋最显眼的柜台里。吴友仁特意让人做了个描金瓷盘,盛着几块切好的样品,供客人试洗。价格从二十文涨到了四十文,却比从前更受欢迎:富家小姐们拿着绣帕挑拣,说这皂洗了手不裂,还带着淡淡的药香,送礼也体面;连县城里的夫人都托人来买,宝香斋的伙计每天都忙着打包发货。
林薇每月分的银子越来越多,家里的土坯墙重新抹了白灰,婆婆的药也换了更好的,陈大柱甚至还买了一头耕牛,不用再跟邻居借。村里人看她的眼神也变了,从前的轻视变成了羡慕,遇到她都会主动打招呼。
可林薇却没觉得满足。这天她去宝香斋对账,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个穿粗布短打的妇人站在柜台外,盯着药皂看了半天。那妇人手里攥着个布包,指节都捏白了,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四十文……够买两斤米了……”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转身慢慢走了。林薇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猛地一酸——那妇人的穿着,跟村里的王婶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王婶。王婶家里穷,丈夫早逝,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每天天不亮就去河边洗衣,冬天河水冰得刺骨,她的手裂得像老树皮,用草木灰搓衣服时,疼得直掉眼泪。还有隔壁的小虎子,总在泥里打滚,王婶用皂角给他洗脸,搓得孩子直哭,皮肤还是红通通的。
林薇攥着账本的手紧了紧——她的药皂,成了富人手里的玩意儿,却没帮到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夜里,她坐在灯下,翻出记方子的油纸本,看着上面“橄榄油”“薄荷脑”这些字样,忽然有了个念头:或许,她可以做一种更便宜的皂?不用昂贵的材料,就用村里常见的猪油、牛油,再找些便宜的树皮熬水代替香料,简化步骤,让普通人也能用得起。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生了根一样,在她心里越长越旺。她开始琢磨起来:猪油是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的,便宜又易得;草木灰更是不用花钱,后山到处都是;至于香料,皂角树皮熬出来的水就有淡淡的清香,还能清洁皮肤。若是能做出只卖三五文一块的皂,乡亲们肯定买得起。
她把这个想法跟陈大柱说时,陈大柱正啃着白面馒头,闻言愣了愣,馒头渣掉在了衣襟上:“娘子,咱现在日子刚好过,何必费那劲?几文钱一块,赚得还不够柴火钱呢。”他不是不想帮乡亲,只是穷怕了,总觉得手里的银子攥紧点才踏实。
林薇却没放弃,她拉着陈大柱的手,认真地说:“大柱,你还记得去年冬天,王婶的手裂得流血吗?还记得小虎子因为洗脸哭吗?咱们现在日子好了,能帮衬一把是一把。再说,这皂卖得便宜,买的人多了,薄利多销,也未必赚得少。”
陈大柱看着妻子眼里的光,心里软了下来。他知道,妻子从来不是贪财的人,既然她想做,自己就该支持。他放下馒头,点了点头:“行,娘子,你想做就做,我帮你。”
第二天一早,林薇就去找了村里的老木匠。老木匠家里堆着不少皂角树皮,都是他刨木头时剩下的,正愁没地方扔。听说林薇要,他笑着说:“陈娘子,你要这个干啥?这玩意儿扔了都没人要,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林薇谢过他,雇了辆小推车,把树皮都拉回了家。
接着,她又去了镇上的屠户家。屠户家里有很多熬油剩下的油渣,原本是用来喂猪的。林薇跟屠户商量,想用低价收这些油渣。屠户挠了挠头,笑着说:“陈娘子,你要这玩意儿干啥?要是不嫌弃,你随便拿,不用给钱。”林薇却坚持给了钱,她说:“该给的还是要给,不能让您吃亏。”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开始了反复试验。灶房里多了两个铜盆,一个用来熬皂角树皮水,一个用来融油渣。第一次做出来的皂,颜色是灰扑扑的,硬得像石头,洗起来没什么泡沫,还带着股淡淡的腥味。陈大柱蹲在灶边,看着那皂,小声说:“娘子,要不……咱别做了?”
林薇却没气馁,她仔细琢磨问题出在哪——或许是草木灰的比例不对,或许是油渣没熬透。她调整了配方,又把油渣多熬了半个时辰。第二次做出来的皂,颜色好看了些,却还是不够细腻。第三次、第四次……她每天都在试验,手上沾满了草木灰,指甲缝里都是油渣的痕迹,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陈大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砍松柴,保证灶里的火一直旺着;夜里,他还会帮着林薇搅拌皂液,哪怕胳膊酸了也不说。村里的妇人看到林薇忙,也主动来帮忙,有的帮着劈柴,有的帮着熬水,大家说说笑笑,灶房里满是热闹的气息。
试到第五次时,终于有了转机。这天傍晚,林薇看着铜盆里凝结的皂块,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她切下一小块,放在手里搓了搓——细腻的泡沫冒了出来,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洗了手也不紧绷。她高兴得跳了起来,拉着陈大柱的手,激动地说:“大柱,成了!咱们成功了!”
陈大柱看着妻子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拿起一块皂,仔细看了看,说:“娘子,这皂真好,比之前的药皂还香呢。”
林薇拿着皂,第一时间就去了王婶家。王婶正在给孩子缝衣服,看到林薇来了,忙放下针线。林薇把皂递给她,笑着说:“王婶,您试试这个,洗着手不疼。”王婶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去院里打了盆水,搓了搓——细腻的泡沫冒了出来,手上的灰垢很快就洗干净了,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王婶看着自己的手,眼圈红了,她拉着林薇的手,哽咽着说:“薇啊,谢谢你……这皂真好,比草木灰强百倍。”林薇看着王婶激动的模样,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她想做的事,用自己的能力,帮衬着身边的人。
从王婶家回来的路上,夕阳洒在身上,暖暖的。林薇看着村里的炊烟,心里满是希望。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她还要做更多的皂,让更多的人用上干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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