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但依旧虚弱地昏睡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林薇的心。那小胸脯起伏得极轻,像是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林薇每隔片刻就忍不住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生怕那骇人的高热再卷土重来。药渣还在灶边堆着,散发着苦涩的余味,那是用家里最后一串铜钱换来的救命药,此刻药罐已空,米缸更是见了底,最后半勺糙米昨晚熬成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连铁蛋都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说自己不饿。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再次笼罩了这个刚刚经历重创的家庭。陈大柱蹲在墙角,后背佝偻得像株被霜打蔫的稻禾,手里攥着个破了口的陶碗,眼神空洞得仿佛被抽走了魂。他一整天没说一句话,偶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铁蛋懂事地往灶膛里添着枯枝,火星子跳起来映着他瘦黄的小脸,他偷偷瞥了眼床上的妹妹,又看了看发呆的爹和眉头紧锁的娘,把到了嘴边的饿意咽了回去,只默默往灶里多塞了根柴,想让锅里的野菜粥能热得久些。
林薇看着这一切,心口堵得发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屈服吗?认命吗?像这具身体的原主一样,被贫困和灾祸压垮,在泥泞里一点点腐烂,最终拖着丈夫、孩子一起坠入深渊?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刺破了混沌的绝望,让她更加清醒。她不是原主,她来自一个信息爆炸、充满无数可能性的时代。那里有流水线的工厂,有五花八门的美食,有解决温饱甚至创造财富的千万种方法。金属片虽然失去了,但她脑子里的知识还在,那些关于食物制作、市场规律的记忆,就是她最宝贵的宝藏,岂能真的被这古代的贫困逼入绝境?
视线掠过灶台、掠过墙角的柴堆,最终落在了屋角那个蒙着灰尘的破陶坛上。她走过去掀开盖子,一股带着霉味的气息飘了出来——里面是前几日原主用半袋绿豆换的豆腐,当时想着给病中的丫丫补补,可丫丫根本吃不下,放了几天竟有些变质发霉,表面长了层淡淡的白绒。原主记忆里,农家偶尔换点豆腐改善伙食,吃不完放坏是常事,大多时候只能扔掉,实在可惜。
发霉的豆腐……?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腐乳!
对啊!腐乳!这东西在现代是家常调味品,可在这连豆腐都算稀罕物的古代,绝对算得上是新鲜玩意!制作过程并不复杂,核心就是让豆腐发酵长毛,也就是培育毛霉,然后用盐、酒和香料腌制。原料只要豆子或豆腐,成本几乎为零,可成品风味独特,咸香醇厚,最是下饭,无论是配粥还是就干粮,都是绝配,肯定能有市场!
“大柱!”林薇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起来!我们去磨豆子!”
陈大柱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嘴角动了动才发出声音:“磨……磨豆子?家里就剩那点准备当种子的黄豆了,磨了……往后春播怎么办?孩子们吃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那袋黄豆是他去年特意留的种,颗粒饱满,本指望来年种在地里能有个好收成,这是家里最后的指望了。
“种子没了可以想办法再换,可要是凑不齐税钱,我们连家都没了,留着种子又有什么用?”林薇走到他面前,眼神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求生光芒,“我们有办法了,做一种能换钱的吃食。相信我一次!这次一定行!”
她身上那种坚定的、甚至带着点疯狂的气势,像一束光刺破了陈大柱心中的阴霾。他看着妻子眼底的决绝,想起她之前为了救丫丫不顾一切的模样,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儿和灶台边懂事的儿子,默默攥紧了拳头,站起身走向墙角那袋用粗布包着的黄豆。他没再多问,只是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最后失败了,他也去山里砍更多的柴,去镇上打零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家。
林薇先把黄豆倒进破陶盆里,用井水浸泡。她记得泡豆要泡到豆子发胀,表皮起皱,用手一捏就能碎的程度,于是每隔半个时辰就去看看,生怕泡过了头。陈大柱则蹲在院子里,把那盘蒙尘的旧石磨仔细刷洗干净,磨盘的缝隙里还嵌着去年的杂粮碎,他用竹签一点点挑出来,再用布擦了三遍。铁蛋也没闲着,一会儿帮着烧热水,一会儿跑去井边打水,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穿梭不停。
泡好的黄豆鼓鼓囊囊,林薇舀进磨眼里,陈大柱推着磨盘转起来,“吱呀吱呀”的磨声在寂静的村里格外显眼。磨好的豆浆倒进铺着纱布的木桶里过滤,豆渣留在纱布上,林薇特意留着,打算晒干了掺进野菜里蒸窝头,一点都不能浪费。过滤后的豆浆倒进大铁锅里,陈大柱蹲在灶边添柴,火苗舔着锅底,豆浆渐渐升温,泛起细密的泡沫。
“火小点,别糊了!”林薇守在锅边,时不时用木勺搅拌一下。她记得点豆腐要用卤水,可家里没有,原主的记忆里,村里妇人点豆腐多用石膏,她赶紧跑去找隔壁张婶借了点。等豆浆煮沸后,她舀出一勺石膏粉用温水化开,沿着锅边缓缓倒入,一边倒一边轻轻搅拌,眼睛紧紧盯着锅里的变化。
可第一次尝试还是失败了。石膏放少了,豆浆根本没凝固,只是变得有些浑浊,像一锅稀米糊。林薇看着锅里的东西,心里一沉,陈大柱也急得直搓手:“这……这可咋办?浪费了不少豆子啊。”
第二次,她仔细调整了石膏的用量,等豆浆温度稍降后再慢慢点卤,搅拌的力度也轻了许多。终于,锅里的豆浆渐渐凝固成了洁白的豆腐脑,用勺子轻轻一舀,软嫩得能晃出汁水。林薇心里一喜,赶紧把豆腐脑舀进铺着纱布的木盒里,盖上盖子,压上一块干净的石头沥水。
等了大半个时辰,掀开盖子一看,一板勉强成型的豆腐躺在纱布上,虽然边缘有些不规整,质地也比镇上卖的粗粝些,但总算是成功了!陈大柱看着豆腐,浑浊的眼里泛起了光,铁蛋更是高兴地拍起了手:“娘,做成了!我们做成豆腐了!”
这期间,生计依旧艰难。她拿着里正于心不忍塞给她的二十文钱,买了少量糙米,每天熬成稀粥,给丫丫喂小半碗,剩下的一家人分着喝。她还带着铁蛋去村外的山坡上挖野菜,荠菜、马齿苋、苦菜……只要能吃的,都挖回来洗净煮进粥里。丫丫的情况倒是慢慢好转,在药石和细心照料下,高热退了,偶尔能清醒一会儿,眼神虽然还虚弱,却能认出人了,会小声喊“娘”“爹”,这让林薇更加坚定了信心。
等待发酵的日子里,陈大柱和铁蛋每天都会盯着那盘豆腐看。豆腐长了厚厚的一层,看起来毛茸茸的,有些吓人。陈大柱皱着眉,拉着林薇小声说:“娃儿他娘,这东西长了这么多毛,怕是真坏了,要不扔了吧?别吃坏了肚子。”铁蛋也躲得远远的,小声嘀咕:“娘,这毛看着好吓人,能吃吗?”
林薇却心里一松,这正是毛霉长好了的样子!她笑着解释:“这不是坏了,就是要长这些毛才能做成好吃的。你们放心,等做好了,保证你们爱吃。”虽然嘴上说得肯定,心里却还是有些打鼓,毕竟是第一次做,她也没十足的把握。
第四天一早,林薇再去看时,豆腐块表面已经均匀地覆盖上了一层细密洁白如天鹅绒般的菌丝,用手轻轻一碰,菌丝柔软有弹性,还带着淡淡的发酵香气。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成功了!毛霉生长得很好,没有杂菌污染!
接下来就是腌制环节。她把家里最后几文钱都拿了出来,跑到镇上的杂货铺买了一小壶劣质白酒——白酒既能杀菌,又能增加风味,是腌腐乳必不可少的。回到家,她又找出墙角挂着的干花椒、去年晒的干橘皮,用石头在臼里碾成粉末。然后在碗里倒入白酒、适量的盐,再加上花椒粉和橘皮粉,搅拌均匀做成腌料。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林薇用干净的布擦了擦坛口,盖上盖子,再用黄泥把缝隙封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这坛腐乳,承载着一家人的希望。
又过了七八天。丫丫已经能清醒地坐一会儿了,虽然还没力气下床,但能喝小半碗粥,有时还能和铁蛋说几句话。看着女儿日渐好转,林薇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块,对腐乳也更有信心了。
这天一早,林薇估算着发酵时间差不多了,在陈大柱和铁蛋既期待又害怕的目光中,蹲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敲开坛口的黄泥,掀开盖子。
一股奇特的香气瞬间飘散出来——混合着白酒的清冽、盐的咸香、花椒的辛香和发酵特有的醇厚风味,浓郁却不刺鼻,瞬间弥漫在整个小院!
铁蛋鼻子一抽,眼睛亮了起来:“娘,好香啊!”陈大柱也凑了过来,脸上的怀疑少了几分,多了些期待。
林薇用干净的筷子夹出一小块。只见原本白色的豆腐已经变成了细腻的灰白色,质地变得柔软如乳酪,轻轻一碰就微微晃动,色泽温润,香气扑鼻。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尝了一小口。
咸、鲜、香、微微的麻(来自花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后味在舌尖散开,口感细腻绵软,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吃!成功了!虽然比不上现代工艺制作的腐乳那般细腻,风味也稍显单一,但在这个缺乏调味品的时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下饭美味!
“娘……好吃吗?”铁蛋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盯着她的筷子,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林薇笑着,将剩下半块分成两半,递给丈夫和儿子:“尝尝看。”
陈大柱也缓缓点头,浑浊的眼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看着林薇,声音带着激动:“娃儿他娘,这……这长了毛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这要是拿去卖,肯定有人买!”
希望,如同这坛新开的腐乳散发出的香气一般,再次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里弥漫开来。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林薇脸上,她的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
就在她踌躇满志地规划着这“腐乳生意”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带着些许傲慢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陈家坳村西头的王家吗?我家主人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林薇循声望去,只见篱笆外站着一个穿着体面、小厮模样的人,而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看起来颇为讲究的、风尘仆仆的马车。
马车帘子微微掀开一角,似乎有一道目光,正从中投出,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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