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神射将军谢映登的后人了。”
“谢叔，看来我们先人的丰功伟绩，世人还是记得的啊。”罗延环拍掌哈哈大笑。
谢老板捻着短须微笑着点头。
李凌霄不免心中感叹。在天山，师傅总是将瓦岗寨的众英雄挂在嘴边，多有崇慕之情。未成想，自己今日一起喝酒的，便有三个瓦岗寨英雄的后人。
既然知道他们是瓦岗寨后人，便笑着指了指尤俊和尤彩：“二位，你们可知她们是谁？”
“她们是谁？”罗延环疑惑地问。
“她们是铁面判官尤俊达的后人。”
“啊——，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聚到一起了嘛。”罗延环吃惊不小，赶紧起身见礼。尤俊赶紧起身还礼。
下面继续吃酒，自然就轻松了很多。
在微醺的罗延环一再追问之下，李凌霄只得报上了家门。在这些名门之后，即便报上家门亦无大碍。从刚才一番交谈，知道了这位谢老板也是反晋的，更觉得无大碍。
“原来李公子乃王瓌之孙，是皇亲国戚啊！失敬失敬！”谢老板闻言大惊，赶紧起身施礼。
“什么对什么啊。谢叔，李公子怎么会是王姓之孙？”罗延环问出了尤俊和尤彩等人的疑问。
阿克也是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李凌霄。
“罗贤侄，你有所不知。王瓌是先唐昭宗皇帝的亲娘舅，正宗的皇亲国戚。一家人被杨复恭害死之后，皇上赐国姓李。而李公子是国舅爷王瓌之孙，自然就是皇亲国戚了。”谢老板解释道。忽然，他又觉得不对劲起来，忙问：“不对啊，李公子，不是说杨复恭谋杀了你们全家吗？不但家眷，甚至府上宾客，一个未能幸免。”
当谢老板提起先朝旧事之时，李凌霄便甚是纳罕。一个山村酒店老板，如何对这些陈年旧事了如指掌？
见谢老板疑问，李凌霄也不隐瞒，便告之，自己父亲因为在外游历，躲过了此劫。谢老板这才恍然大悟。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一家遇害之后，听说有一王姓幸存之人回了朝廷，可是公子的家父？”
“正是家父。”
“老夫还以为那是谣传。或者那幸存者只是你们王家的近支门派。”谢老板点了点头。
李凌霄更是惊讶这位谢老板的博闻，直觉告诉他，这位老板绝非简简单单的一个酒家老板。忽然，他又想到了罗智信。乍一结识，罗智信不就是蓬莱酒楼的老板嘛。不由心下感叹：看来山居野地，到处都藏龙卧虎啊。
“对了，李公子，还有一事，不知谢某当问不当问？”谢老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道，面色尤为凝重。
“谢老伯，但说无妨。”谢老板亦是名门之后，李凌霄该当称呼一声老伯。
“李公子，既然令尊幸存，并非谣传。那么，江湖上还有一则传闻，该当亦不是谣传了。”
“是何传闻？”
“就是先唐昭宗皇帝亲自制成的那一块‘大唐江山令’。传闻昭宗皇帝亲自送给国舅爷。后来国舅爷遇害后，江湖传闻令牌交到了令尊手里。令尊隐退后，天下诸多人等都广撒眼线，极力找寻令尊，但一直未果。李公子，可有此事？”谢老板期待的眼神盯着李凌霄，等着答案。
“我自幼在天山，没有听闻过此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家父手中绝对没有大唐江山令。”
李凌霄并未扯谎。他自小没有听父亲提及过大唐江山令。若不是巧遇王怀爷爷，估计到现在他都不知大唐江山令为何物。当然了，大唐江山令就在自己怀中，父亲自然不会有了。
听到李凌霄的回答，谢老板眼神中微微有着一丝失望。
“真不知道几十年间，江湖上出现的几块大唐江山令，到底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到底这真正大唐江山令是否仍存于世间？”
“谢老伯，现在江湖上的大唐江山令定是假的。还有，真正大唐江山令肯定存在世间，终归会有一天会呈现在世人面前。”李凌霄笃定地说。
谢老板和罗延环惊异地看着李凌霄，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不知李凌霄缘何说得如此有底气。
看到二人的表情，李凌霄顿觉失言，忙尴尬地自圆其说：“谢老伯，在下听罗壮士说云台山有一块，还曾耳闻，中原武林盟一块，大理段氏一块，长安亦曾出现过一块。如此多的出现，都说自己那块是真的，自说自话，却都不能证实真伪。故而，在下判断都是假的。”
这番解释，李凌霄自己都觉得牵强。
“我可是听闻，只有昭宗皇帝与你的爷爷见到过真正的大唐江山令。唉——，可惜啊可惜，都已经仙逝，再无人辨别真伪。”罗延环及时岔开了话头，缓解了李凌霄的尴尬，且不住摇头叹息。
“等等，老夫糊涂啊，若不是李公子提醒，竟然忘记一个久已无人问津的传闻。”谢老板突然打断罗延环的话，不住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似对自己的疏忽颇为不满意。
“谢叔，是何传闻？”罗延环忙问道。
李凌霄心下庆幸，终于缓解了刚才的失言尴尬。同时，谢老板的话也勾引起他的好奇，作洗耳恭听状。
“这世上应该还有一人可以辨别大唐江山令的真伪。”
“谁？”罗延环迫不及待地问。
李凌霄猛然明白了谢老板的所指。
“传闻国舅爷王瓌遇害之时，有一人幸免于难，逃了出来。传闻还曾在洛阳出现过。杨复恭曾命人四下搜捕，但一直未果。后来杨复恭被诛杀，大唐覆灭，大梁立国，如今李唐又恢复了大唐国号，中州大地一直处于动荡不安之中，此传闻便逐渐被人淡忘了。”
李凌霄心下惊呼：“这个谢老板到底是何许人？怎得消息如此灵通？历经几十年、三个朝代的更迭，这些陈年旧事，他竟然都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还健在吗？或许那块真正的大唐江山令就在此人身上。”罗延环激动起来。
“说来怪哉，几十年过去了，江湖上再无此人的丁点讯息。大唐江山令是否在此人手中，更是无从知晓。李公子，你王家可有消息？”说着，谢老板转头问李凌霄。
李凌霄压下震惊，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也是第一次听闻还有幸存者。如果真如谢老伯所言，在下必须要寻到此人，一问究竟。”
此刻，李凌霄对眼前这位谢老板已经有了戒心，违心说了谎话。因为他越来越怀疑，这位谢老板绝非一个酒家老板这么简单。就似在柳林镇遇到的罗智信一般，酒家老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最近几日，他听到了太多关于大唐江山令的信息。原本的轻忽之心已荡然无存，相反却是异常重视，倍加警觉。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让世人知晓，真正大唐江山令就在自己身上。
单就十万金的悬赏而言，一旦消息泄露，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得而后快。他隐隐觉着，这块令牌将会关乎着中原的江山社稷。还有，他曾反复想过，如此巧合得遇到老家仆王怀，直教人难以置信，大呼神明，定是爷爷在天之灵指引着，庇佑着。无论从哪重思量，都必须像守护自己生命一样守护这块令牌，让爷爷在天之灵安心，放心。
忽然，他又意识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在尤寨，尤彩与木婉秋看到过，他手里有一块大唐江山令。
他下意识地瞧向尤彩，没想到，尤彩同样瞪大眼睛望着他。他趁人不注意，赶紧暗自朝尤彩摇了摇头。尤彩也是冰雪聪明，明白了李凌霄的意思，暗自点了点头。李凌霄这才放下心来。
关于木婉秋，只能行步看步了。
“谢叔，你可知石敬瑭那狗贼有个二公主吗？”罗延环端着酒碗忽然问道。
“我从未听说过，只知他有一女。罗贤侄因何有此一问？”谢老板疑惑地问道。
见罗延环岔开了话题，李凌霄长舒一口气。
随后，罗延环便将蒙山深处遇到的情形详述了一遍。
“蛇女？蛇窟？蛇窟？蛇女？”谢老板重复了两遍，面色甚是凝重。
“谢叔，我也觉得此事大有蹊跷，石敬瑭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罗延环同样面色凝重。
“老夫虽不敢断言，但此事定不简单。大凡圈养毒蛇的，都必有邪恶的用途。现如今岭南南汉政权的刘岩便是典型例子。”
“这人我倒是听说过，但不知他与毒蛇有何关联。谢叔，快说来听听。”罗延环催促着。
“唉——，这个世道啊！让人如何启齿！”谢老板长叹一声，面露悲愤之色。然后继续说道：“你们可知世人口中的岭南被称作什么？”
无人接话。
“唉——，被世人称作活地狱。”谢老板自问自答：“刘岩的残暴、滥杀与嗜血，即便商纣王与隋炀帝都唯恐不及，拍马也赶不上。单论毒蛇一项。岭南乃蛮荒之地，崇山峻岭，古木荫荫，自然盛产各种毒蛇。于是，刘岩便命人圈养各色毒蛇，制成一种酷刑。他先将犯人关入水牢，然后将毒蛇放进水中，让犯人看着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游过去，一口一口咬噬犯人，让犯人在惊恐、痛苦、百般折磨中慢慢死去。”
李凌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尤彩啊了一声，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谢老板，竟然呆了。
罗延环更是夸张，大喊一声：“额的个天老爷啊！”与满脸虬髯的粗犷样貌极为不称。这是他第二次用这样的口吻惊呼，在蒙山山坳是第一次。
“如此残暴嗜血的君王，难道没有反抗吗？”李凌霄愤愤问道。
“自然是有，但刘岩将毒蛇用到了极致。但凡发现有异心的臣子与乱民，便命人偷偷将毒蛇投进那人家里，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了异己。并且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人口诛笔伐。”
“真是好心机！”李凌霄恶声说道。南汉刘岩，他又记下了一个名字。
“罗贤侄，照你刚才所言，石敬瑭有一个称为蛇女的神秘二公主，在蒙山还有一处蛇窟，此事定不简单，不能等闲视之。”谢老板若有所思地说道：“犬子去了洛阳，待他回来后，老夫命他带人去蒙山深处，寻找蛇窟所在。关于这位二公主蛇女，老夫自会想办法打探清楚。”
李凌霄对这位谢老板的身份更加好奇。不但广知天下之事，更是敢管天下之事。
“麒麟老弟去洛阳何干？我还想与他拼一拼酒力呢。”罗延环笑着说道。
“犬子是应桃花公子之约，到洛阳有事相商。”谢老板回道。
原来谢老板的儿子叫谢麒麟。
忽然，谢老板扭头看向李凌霄，说道：“刚才罗贤侄提到，李公子曾参与柳林一战？”
李凌霄点了点头。
“既是参与柳林一战，可否见到了犬子麒麟？”谢老板问道。
李凌霄搜肠刮肚，也没有想起有姓谢的英雄。他只得摇了摇头说：“那日中原武林英雄众多，或是在下福薄，没有与令公子有幸结交。”
“李公子客气。那日或许你与犬子并未在一起并肩子作战。据说那日有两拨人马搅扰石敬瑭的册封大典，犬子他们在柳林东南侧作战。”
“什么？令公子在柳林东南侧作战？”李凌霄猛然站起身，惊呼问道。
“是啊。”谢老板被李凌霄的异常反应吓了一跳。
罗延环等人同样惊诧莫名。
李凌霄感觉自己失态，忙坐下，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那日，我与天启大师等一众中原英雄，齐聚柳林西侧，与契丹铁骑展开了一番厮杀。后听闻柳林东南方亦有英雄在与晋军厮杀，在下便过去走了一遭。”
罗延环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谢老板抢了先。
“原来那日是李公子出手援助，果然英雄出少年啊！犬子回来曾经提及，说有一个神秘的青年才俊半路杀出，缓解了他们的压力，才得以顺利脱险。原来犬子口中的神秘人，便是李公子啊。真是幸会啊！若是犬子在，一定万分惊喜。”这次反倒轮到谢老板惊叹不已。
“那是令公子谬赞了。谢老伯，那日在柳林东南侧，在下似曾看到一位故人，不知老伯是否相识？”
“李公子问得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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