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镇低矮的城门洞下，光线昏暗，空气混浊着尘土、汗水和劣质烟草的味道。两名伪军懒洋洋地搜查着进城百姓的篮子和包袱，一名日军曹长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
林枫压低破草帽，将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跟在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农后面，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货担里，用杂物精心掩盖着的是他那支威力巨大的手枪和几枚手榴弹，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伪军拦住了老农，又瞥向后面的林枫四人。
“老总，俺们是走亲戚的，顺便捎点山货进城换点盐巴。”林枫模仿着当地口音，含糊地答道，同时微微抬起货担，露出上面一层干蘑菇和野果子。
伪军用手里的步枪拨弄了一下货担上的山货，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打量了一下林枫和他身后三名同样打扮朴素的“同伴”。他们的伪装很成功，看起来就是几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人。
“走吧走吧！”伪军不耐烦地挥挥手，注意力转向了下一个人。
林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赶紧低着头，跟着老农穿过了城门洞，正式踏入了柳林镇。镇内街道狭窄，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或砖木结构的小楼，店铺招牌歪歪斜斜，行人面色麻木。日伪军的巡逻队不时走过，带来一阵压抑的气氛。
他们没有停留，按照事先计划，先找了一家最不起眼、鱼龙混杂的大车店住下。四人要了一个通铺，将行李放好。林枫留下两名队员在房间警戒，自己带着那名身手最敏捷、擅长侦查的队员，化装成闲逛的样子，走出了大车店。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确认悦来客栈和土地庙的位置，并观察是否有张诚活动的迹象。
悦来客栈在镇子相对热闹的一条街上，是一座二层小楼，门口挂着幌子。林枫远远观察，发现客栈门口有便衣人员晃荡，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这很不寻常，普通的客栈不会有这样的戒备。
“队长，有情况，像是特务。”队员低声道。
林枫点了点头，示意不要靠近。他们绕到客栈后巷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后门，正面进入风险太大。于是，他们转向镇外那座废弃的土地庙。
土地庙位于镇子南边的一片小树林边缘，残破不堪，香火早已断绝。这里僻静无人，确实是进行秘密接头的理想地点。林枫和队员在树林外远远地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庙宇周围静悄悄的，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
“看来，张诚更可能待在悦来客栈，那里有日本人保护，也更方便获取信息。”林枫分析道，“土地庙应该是他备用或者紧急的接头点。”
回到大车店，四人简单交换了情况。林枫决定，启动计划的下一步：投放“诱饵”。
傍晚时分，镇子西门附近一段人流量较大的城墙根，出现了一个用白色粉笔画的不起眼的圆圈，圆圈内部，不是一个点，而是两个清晰的小点。这个不符合常规的信号，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可能激起意想不到的涟漪。
画完信号后，林枫四人立刻撤回大车店，深居简出，轮流休息和警戒，等待鱼儿上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渐深，镇子里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吠和巡逻队的脚步声，一片沉寂。林枫躺在通铺上，却毫无睡意，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异常声响。
他知道，自己在进行一场豪赌。赌的是张诚的多疑和立功心切，赌的是他对这个异常信号无法置之不理，赌的是他会离开相对安全的客栈，前往土地庙或者联系上线。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天色蒙蒙亮，林枫派出的侦查队员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悦来客栈那个疑似张诚的身影，在今天一早，独自一人，神色有些匆忙地离开了客栈，向着镇南方向走去！
“他往土地庙方向去了！”队员压抑着兴奋报告。
林枫精神一振！鱼，终于要咬钩了！
“准备行动！”林枫低声命令，“按第二套方案，我们去土地庙外的树林设伏！记住，第一目标是确认是张诚本人，第二目标是活捉，如果情况危急，就地击毙！行动要快，得手后立刻撤离，绝不能恋战！”
四人迅速检查武器，将不必要的行李藏好，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大车店，沿着小巷，向镇南土地庙方向潜行。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很快，他们抵达了土地庙外的小树林。林枫仔细观察了地形，选择了庙宇侧面一片灌木丛茂密、既能观察到庙门和大部分空地，又便于发起突击和撤退的位置，四人分散隐蔽下来，如同等待猎物的豹子。
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煎熬。树林里只有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礼帽的身影，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他走得很慢，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正是昨天在悦来客栈门口看到的那个疑似张诚的人！
随着他越走越近，林枫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他左眉角那道疤痕！没错，就是他！叛徒张诚！
张诚走到土地庙破败的门前，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观察信号。他显得有些焦躁，不时掏出怀表看看。
林枫屏住呼吸，打了个手势，示意队员们准备。只要张诚进入庙内，或者他的接头人出现，他们就立刻动手抓捕。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熟悉的轰鸣声！这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林枫猛地抬头，只见东南方向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个黑点！黑点迅速变大，赫然是三架涂着猩红色膏药标志的日军轰炸机！它们正朝着柳林镇的方向直扑过来！
“是鬼子飞机！”身边的队员失声低呼。
林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空袭？！在这个关键时刻？！是巧合，还是……？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三架轰炸机已经飞临柳林镇上空，机腹打开，黑色的炸弹如同下饺子般倾泻而下！
“轰！轰！轰！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瞬间将整个柳林镇吞没！一团团巨大的火光和浓烟从镇中心腾起，建筑物的倒塌声、人们的哭喊声、日伪军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末日降临！
巨大的冲击波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震得林枫他们所在的树林地面颤抖，树叶簌簌落下。
而站在土地庙前的张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袭惊呆了！他先是下意识地趴倒在地，然后惊恐地望着变成一片火海的镇子，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和茫然的神色。
空袭完全打乱了林枫的计划！镇子大乱，日军和伪军肯定会全面戒严、搜救，他们再想悄无声息地抓捕张诚并安全撤离，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队长！怎么办？”队员焦急地问道。
林枫死死盯着趴在地上、似乎想往树林里爬的张诚，又看了看陷入混乱和火海的柳林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功亏一篑！只差一步！
是冒险趁乱冲出去抓捕张诚，还是立刻撤退，保全队伍？
然而，更让林枫感到浑身冰凉的是一个可怕的联想：日军轰炸机为什么会突然空袭这个并非战略要地的小镇？难道……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镇子？难道张诚的暴露，或者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已经引来了敌人更狠毒的杀招？这空袭，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配合地面行动，将他们和林枫一起消灭？
危机，以另一种更加狂暴和不可控的方式，骤然降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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