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手掌仍压在冰面上，极北之心碎片的光芒顺着裂缝渗入地底，右臂图腾的银痕游走到指尖后并未消散，反而凝成一点微光，像是回应某种沉睡中的呼唤。他没有收回手，也不敢轻举妄动——那股从地底传来的震动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抗拒。
而是紊乱。
每一次震动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节奏断续不全，仿佛一头巨兽在梦中挣扎呼吸。林羽眉心一跳，立刻察觉不对。这不是敌意，更像是……意识正在苏醒边缘反复跌落。
“它卡住了。”三眼金猊低声道，四肢火焰纹路忽明忽暗，额间竖瞳微微颤动，“它的意识被冻住了，不是沉睡，是冻结。”
雪帝悬浮半空，权杖斜指苍穹，目光却落在山谷方向。那里依旧静默，可她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寒意正以一种异常的方式流动——不是扩散，而是向内塌陷，如同冰层下有漩涡在拉扯。
林羽缓缓闭眼，魂力调至最细微的状态，不再强行同步，而是将自身频率放得极低，如同一片落叶随风飘荡。他不再试图主导节奏，只求感知。
一下。
停顿太久。
又一下。
中间夹杂着杂音般的震颤，像是冰层崩裂前的呻吟。
他忽然睁开眼：“别再推了，让它自己找回来。”
三眼金猊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它不是拒绝我们。”林羽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它是想醒，但醒不过来。我们刚才的信号太强，像在拽它，反而让它更混乱。现在要做的，不是拉，是等——等它自己踩准那个点。”
他说完，掌心微微抬离冰面半寸，仅留一丝魂力连接，如同一根细线轻轻搭在深渊边缘。
地面震动依旧断续，但林羽能感觉到，那股排斥感在减弱。他迅速从卡匣中取出极北之心碎片，不再直接注入魂力，而是将其轻轻嵌入身前一道天然冰缝之中。
幽蓝光芒自缝隙中缓缓晕开，如水流般自然渗透进地下。这一次，没有强行穿透，也没有刻意引导，只是让能量自行扩散。
雪帝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指尖微动，一道极光余韵自权杖末端滑落，在冰地上划出数道弧形纹路。那些纹路恰好与冰层裂缝相连，形成一个环状导流阵，将碎片散发的波动均匀铺展出去。
“你倒是学会借力了。”她淡淡道。
“这不是我的主意。”林羽盯着地面，“是它教我的。刚才那一震，节奏虽然乱，但它在模仿我们的信号——哪怕只有一瞬，也是回应。”
话音刚落，地底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道剧烈的震波自深处涌出，震得脚下浮冰嗡鸣作响。三眼金猊低吼一声，四肢猛然发力稳住身形，竖瞳骤然收缩。
“来了！第五次脉动——间隔比前四次平均值短了七息！”
林羽立刻出手，左手结印，魂力在身前布下三层延迟响应阵列。每一道阵纹都按计算好的时间差激活，如同提前埋下的回音石，只待那一声心跳落下，便立刻共鸣。
一秒。
两秒。
三眼金猊的竖瞳已出现细微裂纹，鼻尖渗出一缕血丝，却仍死死盯着地底：“快了……就在下一波……”
轰！
整片冰原猛然一颤，一道深沉的震动自山谷方向直冲而来，穿过五里距离，精准撞上林羽布下的阵列。
第一层阵纹亮起。
第二层紧随其后。
第三层——完全同步！
刹那间，冰面下的能量流动变得顺畅，原本杂乱的波动竟开始顺着导流纹路汇聚，形成一条清晰的能量通道，直通山谷深处。
雪帝眼神一凛：“它接受了信号。”
“不止。”林羽低声说，“它在试回应。”
他伸手欲触地面，却被三眼金猊突然拦住：“别碰！它的意识还没稳定，你现在接触，会把它拉偏！”
林羽停住动作，却未收回目光。他知道，真正的机会来了。
“雪帝。”他抬头，“现在。”
雪帝点头，权杖高举，冰环在周身旋转加速。然而云层厚重，极光难以凝聚。她眉头微皱，正要强行破云，林羽已将极北之心碎片取回，反手按在她权杖顶端。
“用这个。”
冰晶与权杖相接瞬间，一股纯净至极的寒意爆发而出，撕裂上方阴云。雪帝瞳孔微缩，随即冷哼一声，魂力灌注权杖，借助碎片之力，将极光压缩成一道纤细如针的光束。
“三眼金猊，定位。”
“左前方三十度，冰层最薄处！”三眼金猊嘶声道，竖瞳几乎裂成十字，“就是现在！”
雪帝手腕一抖，极光如剑刺出。
没有轰鸣，没有爆裂，那道光束悄无声息地穿透云层，继而没入冰面，沿着早已打通的能量通道，直射山谷深处。
时间仿佛静止。
风雪停滞了一瞬。
远处，那座被冰封的巨影内部，一双闭合已久的眼睛，缓缓睁开一线。
不是全睁。
只是裂开一道缝隙。
可就在那一瞬，林羽掌心一热。
不是来自图腾。
也不是来自碎片。
是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识涟漪，顺着冰层，轻轻荡了过来。
像是一声低语。
像是一次点头。
又像是一扇门，在漫长岁月后，终于被人从另一侧轻轻推了一下。
林羽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他知道，这道涟漪意味着什么——对方已经感知到他们，且没有排斥。
“它醒了。”三眼金猊喘息着，四肢火焰纹路彻底黯淡，身体微微发抖，“但它还在观察……它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雪帝缓缓降下，权杖拄地，脸色略显苍白。她看了一眼林羽：“接下来呢？你以为这样就算成了？它只是睁了下眼，不是投降。”
“我没指望它立刻臣服。”林羽收回手掌，将极北之心碎片重新封入卡匣，动作缓慢而谨慎，“我只是想让它知道，我们不是来挑战的，也不是来掠夺的。我们带来的是信号，是节奏，是……可能性。”
“可能性？”雪帝冷笑，“十三万年的魂兽，会因为你这点小把戏就改变立场？”
“不会。”林羽站起身，拍去衣摆上的冰屑，“但它会因为‘被理解’而动摇。它体内魂核失衡，活动受限，这些都不是秘密。可从来没人敢靠近它，更没人敢尝试沟通。所有人都怕它暴走，却没人想过——它可能也在怕。”
雪帝沉默。
三眼金猊低声道：“它怕失控。怕在清醒前彻底崩坏。所以它把自己封起来，宁愿沉睡，也不愿成为灾难。”
林羽点头：“所以我们不能急。今天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突破。它回应了，说明门没关死。剩下的，得一步步来。”
他望向山谷，目光沉静。那双眼睛虽已闭合，但他能感觉到，里面多了点东西——不再是纯粹的混沌与压抑，而是……一丝警觉中的审视。
“下一步。”他轻声说，“我们要让它明白，我们可以帮它修复。”
“你拿什么帮？”雪帝盯着他，“你的系统？还是你那点可怜的魂力？”
“都不用。”林羽抬起右臂，图腾仍在闪烁银光，“我用这个。命运之印认可了我，也通过我连接了它。只要它愿意接受，我能引导极北之地的规则反哺它的魂核——不需要控制它，只需要它允许我进入它的领地。”
“进入领地？”三眼金猊耳朵一抖，“你是说……直接走进去？”
“五里之外的锚点已经建立。”林羽收起卡匣，右手贴在腰侧，“现在缺的，只是一个许可。它刚才那一道涟漪，就是试探。如果我们现在退，它会觉得我们也不过如此。但如果我们继续往前……哪怕只走一步，都是表态。”
雪帝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胆子真不小。刚让它睁了下眼，就想踏进它的地盘？”
“不是踏进去。”林羽迈步向前，脚踩在放射状冰纹的边缘，“是站在门口，等它开门。”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单薄，却又异常挺拔。一步，两步，直至停在冰裂区最外缘。
再往前，便是真正属于冰熊王的领域。
他停下，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图腾光芒微闪，如同递出一份无声的邀请。
雪帝没阻拦。
三眼金猊也没动。
风雪卷过，吹起林羽的衣角。
远处山谷中，那双巨目再次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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