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
沙瑞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眼底布满血丝,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桌上的茶杯早已冰冷,他却毫无察觉。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
高育良和陆则川在常委会上的联手一击,田国富那近乎癫狂的倒戈,还有钟老爷子那通冰冷彻骨的警告电话……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反复上演。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四面八方都是无形的墙壁,每一次冲撞都只会带来更沉重的反噬。
愤怒和屈辱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钟家的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他们不会为了保他而直接下场与陆家撕破脸,他们只需要一个能稳住汉东局面的棋子,而不是一个会惹火烧身的麻烦。
一旦他失去价值,或者成为负资产,抛弃他将不会有任何犹豫。
而高育良和陆则川……这对翁婿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一个在幕后运筹帷幄,一个在前锋锐无匹,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他们手里到底还握着多少牌?田国富那个废物到底吐出了多少东西?赵瑞龙那条疯狗又会咬出多少隐秘?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反击!必须在对方形成合围之前,撕开一道口子!
天色微明时,沙瑞金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他拿起内部电话,声音因熬夜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通知下去,上午九点,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所有常委,以及省高院、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省国安局主要负责同志,全部参加!”
“议题:听取赵瑞龙案最新进展汇报,并研究部署下一步全省政法系统纪律作风整顿工作!”
他要夺回主导权!要以省委书记的身份,强行将赵瑞龙案的侦办主导权收归省委,至少是纳入他的直接监督之下!
他倒要看看,高育良和陆则川在不敢公开撕破脸的情况下,如何抵挡这冠冕堂皇的组织程序!
……
上午八点五十分,省委常委会议室。
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要凝重。
常委们陆续抵达,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严肃和谨慎。
彼此之间的寒暄变得简短而克制,眼神交换间充满了无声的询问和揣测。
李达康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翻开笔记本,目光低垂,仿佛在研究上面的线条。
季昌明稍晚一些到达,他与几位常委点头示意后,默默坐下,双手放在桌上,指尖微微并拢,显得心事重重。
高育良是踩着点进来的,他依旧是一副温和儒雅的模样,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与相熟的常委点头致意。
陆则川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会场,在与沙瑞金的目光短暂相接时,微微颔首,看不出任何情绪。
沙瑞金坐在主位,面色沉静,但微微紧绷的下颌线和放在桌上、无意识轻叩桌面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九点整。
“开会。”沙瑞金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今天这个临时扩大会议,只有一个议题:赵瑞龙案!”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尤其在陆则川和高育良脸上停留了一瞬。
“赵瑞龙案件,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不仅涉及严重经济犯罪、非法持枪,更可能牵扯出我省政法系统内部的深层次问题!”
他语气加重,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沉痛:
“对于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依法严惩!以儆效尤!同时,也要以此为契机,深刻反思,整顿队伍,清除害群之马,重塑我省政法队伍的形象!”
一番冠冕堂皇的开场白后,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陆则川和季昌明:
“则川同志,昌明同志,你们一个是政法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一个是检察院检察长,负责具体侦办此案。现在,请你们向常委会汇报一下案件的最新进展,以及下一步的工作打算。”
他将球直接踢了过去,意图很明显——要么你们公开汇报,让我掌握所有情况;要么你们推诿遮掩,正好给我借口以“省委需要全面掌握情况”为由,强行介入甚至接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则川和季昌明身上。
季昌明看了一眼陆则川,略显谨慎地先开口,汇报了一些案件程序上的进展,语气平稳,内容却都是可以公开的框架性信息,核心关键一概未提。
沙瑞金耐心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等季昌明说完,他直接看向陆则川:“则川同志,你呢?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特别是案件侦办中遇到的困难,或者需要省委协调支持的地方?”
陆则川迎上沙瑞金的目光,神色平静如水:
“谢谢沙书记关心。赵瑞龙案目前正在按司法程序稳步推进,侦查工作取得了一定进展,但鉴于案件复杂敏感,很多线索尚需核实,出于保密需要和避免打草惊蛇的考虑,具体细节不便在扩大会议上详细汇报。”
他顿了顿,继续道,语气不卑不亢:
“至于政法系统的纪律作风整顿,我认为很有必要。但我建议,是否可以等赵瑞龙案取得阶段性成果后,再结合该案暴露出的具体问题,有的放矢地进行整顿,效果可能会更好。目前集中精力攻坚案件,是首要任务。”
滴水不漏,软中带硬。既拒绝了沙瑞金试图插手具体案件侦办的意图,又反过来将了沙瑞金一军——你要整顿?可以,等我们办完案子,拿着确凿证据再说!
沙瑞金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他正要强行施压,坐在一旁的高育良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力量:
“瑞金书记的担忧和重视,我非常理解。赵瑞龙案确实影响极坏,必须严查到底,整顿队伍也势在必行。”
他先是肯定了沙瑞金,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则川同志的顾虑也有道理。办案嘛,尤其是这种大案要案,保密工作至关重要。有时候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容易走漏风声,让犯罪分子有了防备,甚至销毁证据,给我们的工作造成被动。”
他微笑着看向沙瑞金,仿佛在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
“你看这样好不好?案件的日常侦办,还是由则川和昌明同志负责,他们定期,比如每天,向你我做一个简短的口头汇报,确保省委主要领导掌握大致方向和重大进展。”
“这样既保证了办案效率,也体现了省委的重视和领导。至于全面的情况,待案件侦办取得重大突破后,再正式向常委会汇报。瑞金书记,你觉得呢?”
一番话,既给了沙瑞金台阶下,承认了省委的领导,又巧妙地将其干预限制在“听汇报”的层面,实际办案权依旧牢牢抓在己方手中。
沙瑞金胸口一堵,一股闷气无处发泄。高育良这话说得漂亮,他若再强行要求详细汇报甚至直接干预,反而显得自己不顾大局、干扰办案了。
他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强行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育良同志考虑得周到。那就按你说的办。则川同志,昌明同志,希望你们不负省委重托,尽快取得突破!”
“请省委放心。”陆则川和季昌明同时应道。
第一回合的交锋,沙瑞金再次无功而返,甚至有些狼狈。
会议在一种极其微妙和压抑的气氛中继续,讨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
沙瑞金看着台下那些神色各异的常委和部门领导,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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