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菲雷亚的小木屋里，与其说是住所，不如说更像一个杂乱的炼金实验室。
各种瓶瓶罐罐、晒干的草药、矿物标本、以及写满潦草字迹的羊皮纸堆得到处都是。
林夜有些拘谨地站在屋子中央，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尼姆则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混乱，自己找了个木桶坐下，晃着腿。
“好了！首先，让我给你讲讲最基础的东西！”恩菲雷亚兴奋地搓着手，眼睛发亮，完全没了平时的内向，“魔法，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特定的语言和手势，引导体内的魔力，与外界元素或规则产生共鸣，从而引发现象的力量！”
他从一堆书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封面破旧的古籍，啪地一声摊开在桌上，指着上面复杂的图案和文字。
“看！这是最基础的六大元素体系！火、水、风、土、光、暗！每一种元素都有其特性和对应的基础魔法…”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语速飞快，夹杂着大量林夜完全听不懂的术语。
林夜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去记忆那些拗口的音节和奇怪的符号。但他的语言能力本就恢复得不好，恩菲雷亚讲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他只能茫然地看着对方，偶尔点点头。
讲了半天，恩菲雷亚才注意到林夜困惑的表情，猛地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忘了你好像…不太擅长我们的语言。”
他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这样吧！理论先放一放！我们直接来实践！感受魔力！这是最重要的第一步！”
他拉着林夜走到屋子相对空旷的一角：“来，像我这样，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深呼吸…尝试去感受…你身体内部，有没有一种…嗯…温暖的、流动的、或者像小火花一样跳跃的感觉？那就是魔力！”
林夜依言照做。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去“感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尼姆无聊地打着哈欠的声音。
林夜什么也没感觉到。
身体内部空空如也。没有温暖，没有流动，更没有火花。只有伤口愈合带来的细微痒意，和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产生的僵硬感。
他睁开眼，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恩菲雷亚鼓励道：“别灰心！很多人一开始都感觉不到！这需要时间和天赋！再试试！”
林夜再次尝试。
瞳孔深处，勾玉的图案极其模糊地一闪。
世界在他感知中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他能“听”到屋外风吹过草叶的细微摩擦声，能“感觉”到尼姆无聊地抠着木桶的烦躁情绪，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但是魔力？那种所谓的内部能量？依旧毫无踪影。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恩菲雷亚体内似乎有某种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在缓慢流动，那应该就是魔力。但他自己体内，一片死寂。
尝试了数次，结果都一样。
林夜的情绪低落下去。难道他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
恩菲雷亚也皱起了眉头：“奇怪…就算天赋再差，体内也应该有一丝微弱的魔力反应才对…除非是完全的‘无魔体质’，但那非常罕见…”他打量着林夜，眼神更加好奇，“你的身体…好像有点特别。”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莉琪奶奶的呼唤声：“尼姆！林夜！该回来吃晚饭了！别打扰恩菲雷亚太久了！”
尼姆如蒙大赦，跳下木桶：“来啦来啦！恩菲雷亚哥哥，我们走啦！”
恩菲雷亚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对莉琪奶奶很尊敬，只好点头：“好吧，林夜，你别急，感受魔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明天…明天你再来！我换个方法试试！”
林夜默默站起身，对着恩菲雷亚微微躬身表示感谢，然后跟着尼姆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林夜一直沉默着。
尼姆试图安慰他：“哎呀，学不会魔法也没什么嘛！你看我，也就会砍砍柴，以后能当个猎人就很好啦！罗姆那家伙连柴都砍不好呢！”
林夜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并不甘心。他隐隐觉得，那所谓的“魔力”，或许与他失去的东西有关。
接下来的几天，林夜每天下午都会去恩菲雷亚的小屋。
恩菲雷亚尝试了各种方法：让他触摸蕴含魔力的水晶、诵读最简单的魔力引导咒文、甚至尝试用一点刺激性的药草来激发潜能…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恩菲雷亚这个理论大师也感到束手无策，但他研究员的劲头反而被激发了，更加投入地翻找古籍，试图找到解释。
林夜虽然失望，却没有放弃。他依旧每天准时到来，安静地配合恩菲雷亚的各种尝试。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语言能力倒是提升了不少，已经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了。
这天，恩菲雷亚又找出一本更加古老破旧的书，指着上面一个复杂的图案：“这是古籍上记载的一种非常古老的冥想法，据说能沟通最本源的元素之力。但要求很高，需要对元素有极强的亲和力…要不…我们再试试这个？”
他的语气已经不太抱希望了。
林夜点了点头，依旧盘膝坐下，按照恩菲雷亚指导的、极其艰难拗口的音节，尝试诵读那古老的咒文。手势也复杂无比，他做得歪歪扭扭。
结果毫无意外。除了因为发音费力而口干舌燥，什么都没有发生。
恩菲雷亚叹了口气，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还是不行啊…难道真的是‘无魔体质’？可‘无魔体质’的人，按理说会对魔法完全绝缘，甚至感到排斥才对。但你好像只是‘空’？”
林夜沉默地放下手。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准备像往常一样起身离开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墙角一堆废弃的实验材料。那里有一个破裂的水晶瓶，瓶底残留着一点点暗紫色的粘稠液体。
那是什么？
恩菲雷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了一声：“那个啊…是上次实验失败的产物，一种低阶虚…呃，是一种黑暗属性魔物的血液提取物，蕴含微弱的负能量，没什么用，我正准备处理掉。”
负能量？
林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向那点液体。
恩菲雷亚愣了一下：“你想…碰碰它？虽然能量很微弱，但负能量对身体不好…”
林夜却坚持指着。
恩菲雷亚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镊子小心地夹起那块破裂的瓶底，递到林夜面前：“小心点，别直接用手碰。”
林夜没有用手去碰。他只是伸出手指，悬在那暗紫色液体的上方。
他闭上眼睛，再次尝试去“感受”。
这一次，他不再去搜寻体内那虚无缥缈的“魔力”，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液体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冰冷、死寂、带着一丝吞噬意味的波动上。
同时，他下意识地再次进入了那种增强感知的状态。
勾玉在眼底无声旋转。
他“看”到了那液体中细微的、如同黑色尘埃般的能量粒子在缓慢飘散…
他“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充满饥渴和怨恨的嘶嘶声…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能量试图侵蚀他指尖散发出的微弱生机…
一种本能的排斥和厌恶从心底升起！
这不是他想要的能量！这是…污秽的、破坏性的东西！
几乎就在这厌恶感升起的瞬间——
嗡！
他空空如也的体内最深处，那原本死寂的、仿佛什么都不存在的核心，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声响。
那原本还在微微蠕动的暗紫色液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颜色变得灰暗，如同最普通的、干涸的血痂。其中那微弱的负能量和那股邪恶的意念，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去了其存在的痕迹。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能量波动微弱到连近在咫尺的恩菲雷亚都没有丝毫察觉。他只是看到林夜的手指在液体上方悬停了一会儿，然后那失败的提取物就好像彻底失效了？
“咦？”恩菲雷亚凑近看了看，用镊子戳了戳那变得灰暗的固体，“奇怪了，怎么突然就彻底惰性化了？负能量消散得这么彻底？不应该啊…”
而林夜，则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刚才那一瞬间…那从他体内最深处涌出的、抹除了那邪恶能量的…是什么？！
那不是魔力…绝对不是！
那是一种…更本质的、更绝对的…否定？！
一个模糊的词语，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他捂住额头，身体晃了一下。
“你怎么了？”恩菲雷亚赶紧扶住他，“是不是接触负能量不舒服了？我就说嘛…”
林夜抬起头，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死死抓住恩菲雷亚的手臂，因为激动，语言变得更加破碎，却异常坚定：
“不…不是魔力…是…别的…那种…不好的能量…我…好像能…让它…消失！”
恩菲雷亚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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