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战舰,或者说这艘勉强还能漂浮的残骸,在死寂的海面上缓慢前行。风暴眼方向那毁天灭地的能量余波已然平息,只留下一个令人心悸的空洞和依旧紊乱的空间结构。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蓝或灰,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如同被不同颜料胡乱泼洒过的诡异色泽,那是诸天规则碰撞后留下的、难以磨灭的疤痕。
甲板上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沉重的悲伤。士兵们沉默地抢救着伤员,扑灭最后的火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失去战友的痛楚。战舰受损极其严重,能动弹已经是奇迹。
卡普中将站在几乎被摧毁的舰桥废墟上,狗头帽檐低垂,掩盖着他此刻复杂无比的神情。他看着怀中依旧昏迷,但眉心偶尔闪过一丝微弱苍蓝星芒的林夜,又望向那片吞噬了princess-03的空荡海域,拳头紧了又松。
princess-03最后的牺牲与传承,那指向“龙之泪”和“风暴眼”的谜语,儿子龙那通充满警告的紧急通讯,以及世界政府动用“天王”那毫不留情的冷酷…这一切像沉重的锁链缠绕着他,逼迫他必须做出超越“海军英雄”身份的抉择。
他不能再简单地将其定义为“正义”与“邪恶”。这片大海,乃至这整个正在崩坏的世界,需要的是真相,而不是盲目的忠诚。
“传令下去,”卡普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日发生的一切,列为最高机密。所有幸存者,暂驻最近的非政府管辖岛屿‘加尔迪诺’,进行休整和隔离审查。在弄清楚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与本部或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联络。”
这是变相的软禁和封锁消息。副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卡普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悲痛与决绝的眼神,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是!中将!”
命令被迅速而沉默地执行下去。残存的战舰调整了方向,朝着一个偏离主要航线的、被称为“流浪者之家”的中立岛屿缓缓驶去。
而与此同时,在战舰底层一间临时清理出的、相对安静的舱室内,林夜的意识正沉浸在一片光怪陆离的风暴之中。
princess-03那最后的“苍蓝星”传承,如同狂暴的信息洪流,几乎将他的意识冲垮。无数破碎的画面、晦涩的知识、冰冷的数据、以及深沉的情感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
他看到了…
…一座纯白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巨大实验室,代号“庞克哈萨德β”…
…一个戴着夸张护目镜、眼神却充满狂热与偏执的老者身影…
…无数浸泡在营养液中、形态各异的人造生物与机械构造体…
…“炽天使”计划的设计蓝图与能量核心结构图…
…关于“血统因子”更深层次、触及生命本源的研究…
…“天王”乌拉诺斯的部分设计理念与那令人绝望的“抹除”法则…
…一段被加密的、关于“古代兵器”与“空白一百年”的残缺信息…
…以及最多的关于“诸天碰撞”的观测数据、理论推演,以及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悲哀…
这些信息太过庞大浩瀚,远超林夜此刻能够理解和承受的极限。它们如同破碎的镜片,割裂着他的意识,带来剧烈的痛苦。
但在这信息的风暴中心,有一点微弱的、温暖的苍蓝色光芒始终不灭——那是princess-03最后的本源意识碎片,如同灯塔般守护着他最核心的真灵,并艰难地梳理着最致命的信息流,防止他被彻底同化或冲垮。
同时,他体内那因过度透支而濒临崩溃的因果果实能力,在这股外来却同源的苍蓝星之力滋养下,竟然开始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自我修复与重组。
那些原本狂暴反噬的因果之线,被苍蓝星之力轻柔地引导、抚平,甚至开始与他灵魂更深层次地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林夜猛地睁开双眼!
“嗬——!”他如同溺水者般弹坐起来,剧烈地喘息,瞳孔剧烈收缩,眼前仿佛还残留着实验室的冷光、天王炮击的毁灭白光、以及princess-03化作蓝色光点消散的悲壮画面。
剧烈的头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撕裂般的痛楚,而是某种…信息过载的胀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夜猛地转头,看到卡普中将不知何时坐在舱室角落的阴影里,正静静地看着他。这位海军英雄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复杂。
“她…”林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脑海中那最后的画面让他心脏抽搐。
“消失了。”卡普言简意赅,语气沉重,“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
舱室内陷入沉默。悲伤和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压在两人心头。
“她给你留下了什么?”卡普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目光锐利如鹰。
林夜闭上眼,努力回忆。但那些知识太过庞杂破碎,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和强烈的情绪碎片——对贝加庞克的恐惧与失望,对“天王”力量的忌惮,对诸天碰撞的忧虑,以及…对某个被称为“龙之泪”的关键之物,那种不惜一切也要传递出去的执念。
“很多但很乱…”林夜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贝加庞克变了天王很危险世界政府隐瞒了…”他顿了顿,最清晰的那个词脱口而出,“龙之泪,必须找到…”
“龙之泪…”卡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紧锁。他想起了龙那通电话里的警告。“你知道那是什么?在哪里?”
林夜努力回忆,但关于“龙之泪”的具体信息却如同被加密了一般,模糊不清,只有一个极其强烈的方位感,以及…一种莫名的悲伤。
他抬起手,指向西南方向,那感觉来自于princess-03传承中最深刻的本能指引。
“那边很强烈的感觉但具体…”他摇了摇头,头痛欲裂。
卡普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最终,他叹了口气:“加尔迪诺岛就在那个方向。我们会在那里暂时休整。你需要尽快恢复,然后…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说完,他站起身,走出了舱室。
林夜独自坐在床上,努力平复着呼吸和混乱的思绪。他尝试着感受体内的力量。
因果果实的能力似乎平静了许多,不再有那种随时反噬的躁动,反而如同深潭般沉淀在灵魂深处,与那苍蓝星的印记隐隐交融。写轮眼和见闻色也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和…通透?仿佛能更容易地看穿事物的表象。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心念微动。
一丝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紫金色因果之线,从他指尖蔓延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在空中缓缓扭动。
他尝试着,将其缠绕向床头一个喝水的金属杯。
“轨迹偏移。”
无声无息间,那金属杯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动,平滑地向他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没有剧烈的反噬!只是精神力的轻微消耗!
林夜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princess-03的牺牲和传承,不仅救了他的命,更帮他初步驯服了这危险的因果之力!
虽然距离那种“抹除存在”的恐怖境界还遥不可及,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就在他沉浸在初步掌握新力量的喜悦中时——
他的见闻色,或者说进化后的某种综合感知,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熟悉的、冰冷而悲伤的灵压波动…从极远的西南方向,一闪而逝!
那感觉像是死神世界的灵子?但又有些不同更加绝望。
与此同时,在他灵魂深处,那根连接着长门或小南的、微弱却坚韧的白金丝线,似乎也轻轻颤动了一下,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同伴的线索!和新的未知支线,同时出现了!
林夜猛地抬起头,看向舱壁,仿佛能穿透钢铁,望向遥远的西南方。
加尔迪诺岛…那里似乎不仅仅是休整点,更可能是一个新的风暴中心。
而他已经能感觉到,体内那初步驯服的因果之力,正渴望地去编织、去触碰、去揭开那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真相。
战舰,依旧在沉默地航行,朝着未知的岛屿和更加汹涌的暗流。
而在那片海域的更深处,一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轮回眼,也正透过无尽的距离,感知着那微弱的、同源的波动,缓缓地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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