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力猛地一紧,我整个人被扯离地面。锈剑还插在胸口,血顺着肋骨往下淌,黏糊糊地浸透前襟。可我没松手——不是不想,是不敢。这玩意儿现在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实在东西,再疼也得攥着。
风在耳边炸开,不是风,是空间撕裂的声音。眼前一黑,又亮,像是被人塞进滚筒里甩了三百圈。等视野勉强稳住,我已经悬在半空,四面八方全是……我自己。
一个穿银甲的我正举剑劈向个小孩模样的赵无锋,动作干脆利落,眼神冷得像冰渣子;另一个我蹲在当铺柜台后头,手里捏着算盘珠子打盹,茶杯还冒着热气;再远点,有个披黑袍的我站在尸山血海里,七柄剑浮在头顶,脚下踩着三十三重天的牌匾。
他们都不是幻觉。我能感觉到,每一个都真得要命,像是从不同时间线上爬出来的债主,专程来讨一笔我没记清的账。
“杀了他。”
“你不配活。”
“你早就该死。”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往脑子里钻。我闭眼想躲,结果更糟——闭眼前是几百个我,闭眼后变成几千个,密密麻麻挤满意识角落,连喘气的空都没有。
“滚!”我吼出声,嗓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话刚出口,最近那个银甲投影突然转头,剑尖直指我咽喉。
我没动。剑还在心口插着,动一下就得喷血。可那股冲劲倒是把脑子撞清醒了——这不是回忆,也不是幻术。这是选择的残影,是那些我没走的路、没做的决定,全在这儿等着审判我。
“我不是你们任何一个。”我咬牙,血沫从嘴角溢出来,“少拿‘本可以’压我头上。”
话音落,那银甲投影愣了半秒,随即碎成一片光屑。其他投影晃了晃,没散,但退了一步。
行,有用。
我还想再吼两句壮胆,忽然看见人群里多了个人——老道士。
他站得笔直,穿着那身破道袍,腰间挂着葫芦,手里居然还拎着半块桃酥。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心疼,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师父?”我嗓子一紧。
他没应,只是抬起手,从葫芦里倒出一股黑水。那水一离开葫芦就暴涨,化作瀑布般朝四周泼洒。每一滴落在投影身上,那投影就浑身冒血,像被腐蚀了一样抽搐起来。
我也中招了。黑水溅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前襟已经湿透,血混着黑水往下滴,滴滴答答砸在虚空中,竟烧出一个个小坑。
“你干什么?!”我怒吼。
老道士还是不说话,继续泼。整个空间都被黑水染成灰褐色,所有“我”都在惨叫、崩解、重组。可越是混乱,我越觉得不对劲——真正的老头子,右手断过两根指头,从来都是用左手拎葫芦。眼前这个,五指齐全,动作流畅得过分。
归墟剑突然在体内颤了一下,刺破肺叶一角。剧痛像根钉子,把我即将涣散的意识重新敲回原位。
我盯着那“师父”,冷笑:“你演得挺像,可惜手太干净了。我师父偷吃供果都能被香炉烫掉皮,哪有这么完好的手?”
那身影顿了顿。
我趁机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神志更清。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黑水,顺势将意识沉进胸口那把锈剑里。剑身微震,像是回应,一股凉意顺着经脉蔓延开来,把外界的喧嚣隔开一层。
投影们还在,但不再逼近。他们围成一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各异——有恨的,有怜的,有不屑的。
然后,他们齐声开口:
“你凭什么做剑主?”
声音不大,却像雷劈在天灵盖上。
一个穿掌柜短打的我走出来,拍拍算盘:“我可以不当英雄,只收房租过日子。”
一个满身煞气的我冷笑:“我可以屠尽仙门,独掌诸天。”
还有一个跪在祭坛前的我,捧着心脏:“我可以替你死一次。”
他们说的,我都信。每一个选择背后都有因果,每一条路都通向不同的结局。可我现在站在这里,穿着这身沾血的粗布衣,胸口插着一把破剑,既没成仙也没退隐,就这么吊在半空,谁也不像。
我忽然笑了。
“你们说得都对。”我咳了口血,抬手擦掉,“都是因,可谁来做果?”
没人回答。
我松开一直死死攥着的剑柄,任鲜血顺着指缝狂涌。身体晃了晃,差点栽下去,但我挺直了腰。
“我是陈无咎。”我说,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所有低语,“我不记得东海斩龙,也不懂什么叫天命所归。我没想过要当什么剑主,更没打算跟整个三十三重天干架。”
我顿了顿,胸口的剑嗡鸣一声,像是在点头。
“但我就在这儿了。剑还在我手里,血还在流,腿还没软。”
“这就够了。”
话落刹那,所有投影静止。
没有爆炸,没有消散,他们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我喘着气,视线模糊,可脊梁没弯。锈剑仍在心口,血染透衣襟,滴滴答答落在虚空,烧出细小的焦痕。
远处,那个假师父的身影缓缓抬手,指尖凝聚一滴黑水,朝我眉心点来。
我来不及闪。
黑水落下瞬间,胸口锈剑突然剧烈震动,剑尖偏转半寸,刺穿心脉外侧。剧痛炸开,意识却如刀削般清明。
我盯着那滴悬停在我鼻尖前的黑水,轻声道:
“这招,老头子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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