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摸左耳垂,铜钱边缘七个小孔正微微发烫,像有星火在孔中流转。脚边账本还摊着,“井底见”三个字泛着暗红,像是刚用血写上去的。
没工夫琢磨了。
我扶着墙根往前挪,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刚才那幻象不是假的,它真在我心口凿了一记。每走一步,五脏都像被铁链绞着,嘴里一股腥甜压不住。咬破舌尖,血味冲上来,脑子才清明几分。怀里账本垫在胸口,压住翻腾的气血,硬生生把一口逆血咽了回去。
师父以前总说:“剑不在手,在心。”
我当时回他:“心要能当饭吃,我还开什么当铺?”
现在想来,老头子哪句废话都不是白说的。
我把最后半块桃酥掏出来,铁丝还在,锈得发黑。往心口一按,布料刺破皮肉,血渗进去,账本焦痕竟轻轻一震,像是应了一声。
好家伙,连点心都成法器了。
我咧了下嘴,疼得没笑出来。
当铺门口那口古井就在眼前,井沿裂着缝,爬满青苔。我蹲下去,看见井水倒影——两眼不一样了。左瞳金光浮动,右眼深处有电光游走,像藏着雷云。我自己看了都吓一跳。
“难怪最近算盘老打错数。”我嘟囔,“原来是眼神不归我管了。”
话音未落,头顶风声炸响。
那柄飞向皇陵的锈剑破空而回,剑柄红绸燃着金焰,直扑我掌心。我下意识抬手,它稳稳落进手里,没伤我分毫。
剑身还在抖,像是跑累了。
我低头一看,锈迹正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幽蓝剑刃,铭文浮现,是七个连环符印,排布如北斗。剑脊上一行小字缓缓亮起:“归墟·认主”。
好嘛,连名字都自带落款。
我还没缓过神,天地忽然静了。
风停,叶止,连远处狗叫都掐在半截。
紧接着,东南雪岭方向一声剑鸣,撕开长夜;西北荒塔第二声应和,沙石崩裂;南海礁窟第三声穿浪而出,海面炸起百丈水柱;北冥冰渊、西漠佛窟、东林古冢……六处封地接连震动,剑音如潮,层层叠叠撞向青州城上空。
七道剑鸣汇成一道音波,震得井水离地三尺,悬在半空。
“不可能!”地底传来夜无痕的声音,扭曲癫狂,“你明明斩情绝念,魂魄残缺,怎能唤醒七剑共鸣?!”
我抬头,只见天穹裂开七道细纹,对应七剑来向。空中浮现出六柄虚影长剑,环绕我缓缓旋转,与手中归墟呼应,剑意交织成网,罩住整座当铺。
人皮灯笼一个接一个爆开,火雨纷落。那些缠绕城市的红绳寸寸断裂,落地即燃,烧出焦臭味。定远侯的三千黑影在火中嘶吼,令旗碎裂,身形涣散,最终化作黑烟被井口吸了进去。
井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锁链断了。
我单膝跪地,剑拄地面,体内剑气乱窜,五脏六腑像被火燎过。归墟剑意太强,肉身扛不住。这时耳边响起一道微弱声音,像是风里飘来的残语:
“一拭尘……二净魄……三归心……”
是司徒明。
我闭眼,跟着念:“一拭尘,二净魄,三归心。”
每念一句,体内躁动便平息一分。剑气不再乱冲,反而顺着经脉回流,洗髓伐骨。旧伤裂开,新力滋生,连耳垂铜钱的七孔都开始同步脉动,与天上七纹遥相呼应。
“记住……”那声音越来越淡,“真正的力量……是明知因果仍愿提剑……”
最后一个字落下,彻底消散。
我睁开眼,七柄剑影同时俯冲而下,融入归墟剑身。通体幽蓝的长剑微微震颤,七重纹路逐一亮起,剑柄末端浮现出一枚小小的“咎”字印记。
我握紧剑柄,抬头望月。
“我回来了。”
话音落,剑光敛去,归墟变回普通模样,只是握在手里,沉得像能压塌山河。
我缓缓收剑入鞘,动作轻得像怕吵醒谁。
怀中账本又是一震。
掏出来一看,封面焦痕移动,拼出两个新字:“蓬莱”。
海风不知何时吹到了青州城,带着咸腥味,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我站在井边,粗布短打贴着身子,左耳铜钱七孔微光流转,像是在呼吸。
苏红袖还躺在当铺门槛上,玉坠碎成两半,青纹退了大半。她呼吸平稳,眼皮动了动,像是快醒了。
我走过去,从褡裢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赊账单,塞进她手里。
“等你睁眼,先把酒钱结了。”我说,“三年陈的桂花酿,加利息一共十七两八钱。”
她手指轻轻蜷了一下。
我转身,看向当铺后院那口枯井——井壁深处,隐约有海图纹路浮现,与账本上的“蓬莱”隐隐对应。
海风渐烈,吹得账本哗哗响。
我抬手按了按左耳铜钱,七孔吸光成线,地面浮出残阵符纹。血从腕间划下,滴入阵眼,七道流光射向四方,像是在确认什么。
远处,皇陵方向再无声响。
夜无痕彻底沉默了。
我靠着井沿坐下,归墟横放膝上。剑身冰凉,却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力量在缓缓苏醒,像睡熟的龙,只差一声号令。
账本突然翻页。
新一页空白处,慢慢渗出血字:“你吃过的每一块桃酥,都是我剩下的命。”
我盯着那行字,半天没动。
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带铁丝的桃酥,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咯嘣。
还是硬。
我嚼了两下,咽下去。
就在这时,苏红袖的手指猛地收紧,攥住了那张赊账单。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
“你欠我的……比这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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