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选手村的篝火晚会热闹非凡。
结束了一天紧张比赛的选手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吹牛，尽情地放松着。
然而，在这片喧闹之中，王也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端着一杯酒，心事重重地坐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
脑子里，全是白天李道然和诸葛青的那一幕。
还有前天，李道然对他说的那些话。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放下对‘炁’的执念……”
这些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碎了他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修行观。
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学的“术”，对自己所走的“道”，产生了巨大的迷茫。
这种迷茫，让他坐立不安。
他避开了所有前来搭话的人，独自一人离开了喧闹的篝火晚会，朝着后山老天师的住处走去。
他需要一个答案。
或者说，他需要一个人，来印证他心中那个疯狂的猜想。
老天师的院子很安静，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王也通报之后，被一个年轻道童引了进去。
老天师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像是一尊雕塑。
“天师。”王也恭敬地行了一礼。
“坐吧。”老天师没有睁眼，声音平淡。
王也盘膝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天师，晚辈心中有惑，特来请教。”
“说。”
“关于……那位李道然道长。”王也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困惑，以及对“道”的迷茫，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李道然身上“无炁”的状态，以及那番颠覆性的“舍弃炁，回归无”的言论。
他希望能从这位异人界第一人的口中，得到一些指点。
然而，老天师听完后，却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
“你自己看到的，便是真实。”
王也愣住了。
什么意思？
我自己看到的？我看到的就是他身上没有炁，我看到的就是他颠覆了我的认知。这算是哪门子答案？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老天师这手太极，打得王也更加迷糊了。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但老天师都只是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了过去，似乎根本不愿意多谈关于李道然的任何事。
王也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
他只能失望地告辞，离开了老天师的住处。
回去的路上，月光清冷，山路寂静。
王也的心情比来的时候更加沉重。连老天师都讳莫如深，那个李道然，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一转过山道，他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前方的山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着手，慢悠悠地独自溜达着。
正是李道然。
王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偶遇？
不，王也不相信有这么巧的偶遇。
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心中的那个念头，愈发强烈。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他不再准备用言语去试探。那些虚无缥缈的机锋，他已经领教过了，根本探不出任何东西。
他要用自己最强的手段，也是他最大的依仗——风后奇门！
他要亲自起局，测算一下这个李道然的根脚！
哪怕会因此遭到难以想象的反噬，他也认了！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他寝食难安，道心不稳！
“得罪了！”
王也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犹豫，双手瞬间掐出一个玄奥的法诀，脚下步伐一错，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嗡——！
以王也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奇门局瞬间展开！
周围的空气开始发生微妙的扭曲，地上的落叶停止了飘动，远处的虫鸣声也消失了。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小片区域内，都开始围绕着王也的意志而转动。
这就是风后奇门的恐怖之处——在我的局里，我就是规矩！
然而，就在他的奇门局将要笼罩住前方那个身影的瞬间，李道然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了王也一眼。
那一眼。
没有情绪，没有波动，甚至没有焦点。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眼神，空洞、浩瀚、古老、淡漠。
就像是九天之上的天道，偶然间低下头，俯视着一只正试图用自己那点可怜的智慧，去窥探宇宙奥秘的蝼蚁。
王也的心脏，被这道目光看得猛地一停！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紧接着，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了起来。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你看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轰隆！
话音刚落，王也耗费心神布下的风后奇门局，连一秒钟都没能维持住，瞬间崩溃！
一股无法想象的，比他之前遭遇过的任何一次反噬都要恐怖千万倍的力量，顺着那冥冥之中的联系，疯狂地倒灌回他的体内！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卜算一个人。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在用凡人之躯，去直面一个宇宙的诞生与毁灭！那种浩瀚无垠，那种亘古洪荒，那种超越了一切理解的“道”，瞬间就冲垮了他所有的心防和神智！
“噗——！”
王也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骇然与恐惧。
“我的……我的风后奇门……算不了你！？”
他骇然欲绝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依旧站在那里，云淡风轻的身影。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八奇技之一，在这人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力，如此的可笑！
李道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王也，他转过身，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去，嘴里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罢了，你既已窥得天机一角，便该知晓，有些东西，是担不起的。”
这几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王也的心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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