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庆心中一凛。
这是一种对他“道”的无声冲击。
他原本缜密的逻辑,仿佛被这轻淡的一笑,搅乱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疑惑。
难道,真的存在一种“道”,可以让他所有的问题都显得无足轻重?
他直视着李道然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瞳孔中,找到答案。
但他只看到一片平静。
如同深潭。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夏禾看着龚庆脸上神色的变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她知道龚庆的厉害。
能让这位全性掌门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这个道人,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张楚岚也看着李道然的背影。
他看不懂李道然的笑容。
但他分明感觉到,龚庆的气势,在那一瞬间,被压制住了。
这种无声的压制,远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更震撼。
他感觉自己刚才那番精心构建的、逻辑缜密的诘问,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片虚空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显得自己着了相,落了痕迹。
对方的笑容里,没有轻蔑,没有不屑,只有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看”。
就像是天上的神明,在看着地上吵架的凡人。
这让龚庆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机,所有的算计,都被这一笑给彻底看穿了。
就在龚庆心神震动之际,李道然动了。
他伸出一只手,动作缓慢而清晰。
他先是指了指头顶。
夜空中,流云在月光下变幻莫测,时而汇聚,时而散开,没有一刻是静止的。
然后,他又指了指脚下。
脚下是沉默的大地,承载着山川草木,也承载着他们这群人,以及那口被挖开的坟。
“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意思吗?!”众人心头不由想到。
做完这两个简单的动作,他才重新看向龚庆,用一种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的、不带丝毫个人情感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非护他。”
“我只是在此处,顺天应人罢了。”
龚庆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李道然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调解释着,每一个字都敲在龚K庆的心坎上。
“你问,何为上乘?”
“顺其自然,便是上乘。”
【妈的,还好我急中生智,想起了“顺其自然”这个万金油答案。不管什么问题,用这四个字来回答,逼格瞬间就上来了。】李道然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嘴上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心中有怒火,想要报仇雪恨。这是他的‘自然’。怒火自当发泄,这是天道。”
“你,行掘墓之事,扰人安宁。这是你的‘选择’。你选择了这个因,自当承受因此而来的‘果’。这也是天道。”
“我若强行阻拦他,不让他发泄,便是逆了他的‘自然’,违背了‘天道’,那才是我落了下乘。”
这番话一出,不光是龚庆,连旁边的张楚岚都浑身一震。
原来……前辈不是在阻止我报仇?
李道然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但我让他平静,并非阻止他,而是让他看清因,想好果。”
“是像一头被愤怒驱使的野兽,不计后果地冲上去,最终可能连自己也搭进去?还是作为一个能明辨是非、承载因果的‘人’,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又该如何去做?”
“这个选择,在他,不在我。”
“我只是帮他拨开眼前的迷雾,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至于他看清楚之后,是选择继续向前,还是转身离开,那都是他自己的‘道’,我不会干涉。”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张楚岚的脑海中炸响!
他心中的愤怒和狂暴,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所取代。
是啊……我刚才在干什么?
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对方可是全性代掌门,身边还有夏禾这样的高手。我冲上去,除了送死,还能做什么?
死了,仇报不了,爷爷的棺木依旧暴露在外,甚至连宝宝和四哥他们都可能被我连累。
那不是报仇,那是愚蠢。
前辈不是在压制我的愤怒,他是在……救我!
想通了这一层,张楚岚看向李道然背影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了感激、敬畏、以及深深忏悔的复杂情绪。
而另一边,龚庆受到的冲击比张楚岚更大。
李道然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他的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你看这天,风起,当有云涌。”
“你看这地,因落,必有果成。”
“你今日,在此地,种下了掘人祖坟之因。他日,无论是在龙虎山,还是在别处,你必将尝到因此而生之果。”
“我,不过是个看客。”
“看这天道轮回,看这因果循环。”
“如此而已。”
说完这番话,李道然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选择。
这番话,没有一句威胁,没有一丝愤怒,却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更具力量。
它不是从实力上、势力上对龚庆进行压迫。
而是从龚庆毕生追求的“全人”、“全真”的哲学根基上,对他进行了降维打击!
龚庆追求的是什么?是挣脱一切世俗礼法、道德枷锁,追寻发自内心的、不被任何外物束缚的“真”与“自由”。
但李道然的话,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行为的“不全真”。
你为了求“真”,却用了“盗墓”这种手段。
“盗墓”是什么?是一种典型的“术”,是一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使用的“方法”。它本身就充满了功利性,充满了“俗”,充满了“不真”。
你用一种“不真”的手段,去求一个“真”的结果。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真”。
这就像一个说要绝对诚实的人,却用谎言去逼问别人的真话。
龚庆浑身剧震,脸色第一次变得苍白。
他意识到,在一位可能是“道”的具现化身面前,用这种充满“术”的痕迹、落了下乘的手段去求“真”,本身就是对他所追求的“道”的一种亵渎。
这,是最大的讽刺,也是最大的错误。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产生了剧烈的、前所未有的动摇。
这场【道争】似乎也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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