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泛着尸油光泽的青黑色利爪,撕开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张楚岚甚至能闻到那指甲缝里积年累月的腐臭味。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道然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等,张楚岚就得被当场开席,而自己,也得跟着吃席。
这已经不是赌不赌的问题,而是必须赌!
他心里把系统骂了八百遍,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张楚岚要是死了,他这个“放牛娃”的身份就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毫不怀疑,那个打起架来六亲不认的冯宝宝,会立马拎着她那把开了刃的工兵铲,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面前,用她那不带一丝波澜的四川口音问一句:“你是啷个?”
到时候,哪都通的人一介入,自己这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面对国家机器,人设百分百崩盘。
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擂鼓般的心跳,缓缓地,从牛背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
慢到和周围快成残影的激烈战斗,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站,没有运转任何炁,没有摆出任何架势,却让整个混乱嘈杂的废弃厂房,莫名地安静了一瞬。
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当!”
冯宝宝一铲子拍开王并袭来的符纸,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滞,眼角的余光瞥向了牛背上的那道身影。
她那双总是有些呆滞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臭娘们!跟我打还敢分心!”
王并抓住机会,几张符纸甩出,化作数道黑气缠向冯宝宝的脚踝,嘴里还在叫嚣。
“妍妍,你看那小子,装模作样的,吓傻了吧!”
断墙后,举着望远镜的柳妍妍也注意到了李道然的动作,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故弄玄虚的家伙。”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个即将得手的活尸,都不由自主地被那道站立的身影所吸引。
李道然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
他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回想着之前在山坡上,那种与天地共鸣的感觉。
他将全部的精神力,拧成一股绳,高度集中。
他直视着那头即将掏穿张楚岚胸膛的活尸,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的语调,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尘归尘,土归土。”
四个字,轻飘飘地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
但这四个字,却像是一道无形的敕令,瞬间贯穿了整个空间!
激烈的打斗声,僵尸的咆哮声,王并的叫骂声……所有声音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头活尸前冲的身体,猛地一僵!
它那即将触碰到张楚岚胸口衣物的利爪,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距离目标,不到一寸。
整个世界,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
张楚岚紧闭的双眼,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缝。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双停在自己胸前的、散发着恶臭的爪子。
看到了爪子上因为急速停止而尚未消散的气流旋涡。
看到了那头活尸脸上,依旧保持着狰狞、贪婪的表情,却像一座雕塑般动弹不得。
他的大脑,宕机了。
“这……这是……”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越过僵硬的活尸,落在了那个站在牛背上,衣袂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的身影。
前辈……
出手了?
另一边,正和冯宝宝缠斗的王并也傻眼了。
“怎么回事?尸兄怎么停了?”他惊愕地喊道,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我叼!阿威十八式”
冯宝宝抓住他分神的瞬间,一记简单粗暴的直踹,正中王并的小腹。
“呃!不是阿威十八式吗,怎么直踹啊,不讲武德。”
王并被踹得像只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倒飞出去好几米,但他却顾不上疼痛,满脸惊骇地看着场中那诡异的一幕。
“妍妍!你看啊!那小子……那小子有古怪!”
根本不用他喊,柳妍妍已经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手里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嘴巴微微张开,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这只是个普通人……他怎么可能……一句话就定住了我的尸兄?这是什么手段?言灵?不对,异人界根本没听说过这种能力!”
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前对李道然的所有轻视和不屑,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成功了!”
李道然见到这一幕,内心一阵狂喜,差点没绷住脸上的高冷表情。
他赌对了!
这“言出法随”的能力,真的可以主动使用!
小命保住了!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仅仅过了一秒。
那被定在原地的活尸,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低吼。
“嗬……嗬……”
它浑浊的眼球开始剧烈地颤动,一缕缕黑色的尸气从它的七窍中溢出,缭绕在它身体周围。
那股对炁体源流最原始、最纯粹的贪婪欲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性的力量,疯狂地冲击着那股无形的束缚!
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吞噬张楚岚!
任何阻挡它的东西,都必须被碾碎!
哪怕是这天地间的规则!
“咔……咔咔……”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像是玻璃即将碎裂的声音。
束缚着活尸的那股无形之力,在它狂暴的意志冲击下,竟然开始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动了……前辈,它动了!”
张楚岚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恐惧浇灭,
他看着那僵尸的爪子开始一寸一寸地,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继续朝自己的心脏推进!
柳妍妍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狂热的喜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尸兄是最强的!区区一些旁门左道,怎么可能困得住它!给我……撕碎他!”她激动地喊了出来。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吼——!!!!”
“吼——!!!!”
活尸仰天嘶吼,它身体周围的黑色尸气猛地炸开!
“嘣!”
一声脆响,那股无形的束缚之力,应声破碎!
挣脱束缚的活尸,攻势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
它猩红的双眼,甚至越过张楚岚,死死地盯了一眼牛背上的李道然,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挑衅后的暴戾!
“我靠!”
李道然心中猛地一沉。
失败了!
他还是低估了这头活尸对炁体源流的执念,也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能力。
“尘归尘,土归土”这种话,太温和了,太宽泛了,对这种被单一欲望驱动到极致的怪物,只能起到短暂的阻碍作用!
初次尝试,宣告失败!
而失败的后果,是致命的。
“前辈!救命啊!它不管用了啊!”
张楚岚的哭喊声带着哭腔,眼睁睁看着那双利爪,带着比之前更猛烈的腥风,再次抓向自己的心脏。
他的世界,再一次被黑暗吞噬。
那双青黑色的利爪,在张楚岚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它了。
李道然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寻常的、温和的“道言”已经没用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冒着精神力被瞬间抽干,变成白痴的巨大风险,强行说出一句更具威严、更具强制性的“敕令”。
要么,立刻从牛背上跳下来,扭头就跑,彻底撕毁人设,然后等待系统那个冰冷的“解绑程序”。
死亡,还是脑死亡?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难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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