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仓的吼声如闷雷炸响:
“闭上你的臭嘴!再敢提她,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话音未落,只听“刺啦”一声——
李娟的衣领被粗暴扯开,露出底下青紫的掐痕。
“啊!”
李娟的尖叫刚冲出喉咙,就被宋满仓脏污的手掌死死捂住,化作一阵阵闷在胸腔里的呜咽。那声音又细又颤,活像被踩住脖子的野猫。
苏婉宁慌忙闪身躲到老杨树后,透过枯枝缝隙望去——
宋满仓竟将李娟死死按在泥地上,单膝压住她的后背。李娟单薄的身子在他身下瑟瑟发抖,像片风中的落叶。
“叫你嘴贱!叫你瞎咧咧!”
宋满仓抡起蒲扇般的巴掌,带着风声“啪”地落在李娟背上。
李娟疼得身子一缩,却连哭喊都不敢大声,只从指缝里漏出细弱的抽泣:
“满仓哥……别打了……我错了……”
苏婉宁攥着树枝的手指节发白。她本不该插手——
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李娟那压抑的呜咽像蛛网般缠住她的脚步,眼看着宋满仓又扬起巴掌,她猛地从树后冲出去:
“宋满仓!住手!”
宋满仓回头见是她,眼中蛮横更盛:
“苏婉宁?怎么,心疼了?”
他嗤笑着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李娟。
“这种货色也值得你出头?”
李娟蜷缩着身子,连抬头瞪人的力气都没有。
苏婉宁强压住怒火: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老子教训自己媳妇,天经地义!”
这时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宋满仓他娘王桂香挎着菜篮子冲进来,后头跟着他小妹宋小满。
“哪个杀千刀的欺负我儿子?”
王桂香把篮子往地上一摔,指着苏婉宁的鼻子就骂。
“好你个苏婉宁!是不是你勾引满仓不成,就在这儿撒泼?”
宋小满也跟着跳脚:
“我哥和李娟姐处对象,要你多管闲事!”
宋满仓见他娘来了,气焰更嚣张:
“听见没?再碍眼连你一起收拾!”
李娟在王桂香嫌弃的目光中哆哆嗦嗦地系好衣扣。她看见苏婉宁,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抬起头:
“苏婉宁!你就是嫉妒!”
她脸上还挂着泪,声音却尖得刺耳。
“我和满仓是自由恋爱!你少在这儿装好人!”
苏婉宁看着这荒唐的一幕,转身就要走。
“站住!”
李娟突然扑上来抓住她的衣袖。
“你、你坏了我的名声,得赔钱!”
苏婉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脑子被驴踢了?”
“满仓!她骂我……”
李娟立刻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王桂香顿时炸了毛,伸手就要抓苏婉宁的头发:
“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就在这时,周明远、梁斌和赵红梅带着几个知青冲进林子。
“干什么呢!”
梁斌第一个上前挡住王桂香。
周明远推了推眼镜,声音严肃:
“宋满仓,你刚解除劳教就殴打女知青?”
赵红梅更是直接把锄头往地上一杵:
“我们都看见你打人了!裤子都扯破了!”
宋满仓见人多势众,梗着脖子狡辩:
“我们小两口闹着玩,关你们屁事!”
“闹着玩需要把人按在地上打?”
梁斌冷笑。
“走!去治安办说清楚!”
知青们一拥而上把宋满仓架住,拽着他就往村里走:
宋满仓挣扎着骂骂咧咧,他老娘和妹妹在后面哭闹,场面乱成一团。
这时,李娟突然爬起来护住宋满仓:
“你们别冤枉人!我们是自由恋爱,刚才是小两口吵架!倒是苏婉宁,她一直惦记满仓,刚才还想打我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婉宁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擦干袖子上的泥点,对赶来的治安办老张头说:
“张叔,林子边的树枝上有我的指纹,能证明我刚才在那儿。李娟裤子上的泥印、破口,还有宋满仓手上的抓痕,验一验就知道了。”
苏婉宁目光扫过李娟苍白的脸,声音清亮而坚定:
“说我勾引宋满仓?我这些天除了下地就是复习,连正眼都没瞧过不相干的人。知青点的同志都能作证。”
周明远立即上前一步:
“我作证!婉宁这些天连工余时间都在看书。”
赵红梅也挽住苏婉宁的胳膊:
“没错,我们同吃同住,她根本没单独出去过。”
老张头心里已然明了,他狠狠瞪了宋满仓一眼:
“平白无故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先跟我去治安办登记清楚!”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宋满仓顿时蔫了,像霜打的茄子般垂下脑袋。
李娟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死死揪住自己破损的衣角。
苏婉宁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朝知青点走去。冬日的阳光照在她单薄却坚定的身影上,每迈出一步都像是挣脱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时光流转,转眼又一场大雪覆盖了黄土坡。
清晨,苏婉宁和赵红梅正在知青点院里扫雪,扫帚划过新雪发出沙沙声。周明远和梁斌坐在屋檐下修补农具,榔头敲打木柄的咚咚声有节奏地回荡着。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只见邮递员老陈骑着那辆绿色的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的邮包比往常鼓囊许多,一路叮叮当当地冲进了知青点院子。
老陈单脚支地,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亮开嗓门喊道:
“通知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啦——”
这一嗓子像惊雷般炸醒了整个知青点。周明远手里的榔头停在了半空,梁斌猛地站起身。
隔壁老乡家的木门吱呀作响,好几个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
苏婉宁握着扫帚的手微微发抖,赵红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棉袄里。
老陈扶着车站定,从鼓鼓囊囊的邮包里开始往外取信。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所有知青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住那个不断翻动的绿色邮包,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老陈的手指在信封间翻找,终于抽出了第一份。他推了推眼镜,高声念出那个注定要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名字:
“赵红梅——省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
“哎!”
赵红梅像是被这个名字钉在了原地,愣了一秒,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封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她紧紧把它抱在怀里,像是拥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梦想。
眼泪瞬间决堤,她却咧开嘴笑了起来,又哭又笑地重复着:
“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
她转过身,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苏婉宁,朝她用力地挥舞着信封,脸上的泪痕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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