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数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电子屏上,划出陡峭的下坠弧线,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刺耳的警示音。恐慌早已不是抽象的情绪,而是化作实质的浓雾,裹着刺骨的寒意,钻进每一个市场参与者的毛孔里。柯景阳盯着屏幕上成片的绿色,他比谁都清楚,仅凭团队这点单薄的资金,在这场系统性崩塌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连激起一点浪花的资格都没有。
必须找外援,哪怕只是一缕微光,也得抓住。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焦虑。指尖划过手机屏幕,通讯录里那些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都是曾在营业部,并肩看盘的老股民,平日里总爱围坐在大屏前高谈阔论,说自己“见过98年的风暴”“扛过熔断的洗礼”,手里的资金量虽不及机构,却也是市场里不容忽视的“散兵游勇”。
第一个电话,他拨给了老陈。这位以波段操作为生的大户,素来以“稳”字着称,账户曲线总是平缓得让人安心。
电话铃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柯景阳快要放弃时才被接起。背景音里传来,行情软件特有的播报声,混着一声,重得像要砸穿地板的叹息,瞬间浇凉了柯景阳的期待。
“小柯啊……”老陈的声音,像是从砂纸里磨过,沙哑得厉害,“你要是来问行情,就别开口了。我那几支重仓股,今天直接封死跌停,连割肉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这行情,伸手接飞刀就是找死,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抱歉了,实在帮不上。”
忙音突兀地响起,柯景阳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赵哥。那位总是拍着胸脯说“跟着趋势走,吃肉不用愁”的汉子,此刻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尖又急。
“护盘?!”赵哥的吼声,几乎要冲破听筒,“老弟你是不是被跌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股灾!是崩盘!你没看见大盘都跌穿年线了吗?趋势面前,什么技术面、基本面都是狗屁!你还想逆势扛着?赶紧割肉跑路啊!留得青山在,以后还有机会翻本,再耗下去,连裤衩子都要赔没了!”
柯景阳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按下了挂断键。办公室里只剩下,行情软件的播报声,像催命的符咒。
第三个,第四个……他手指机械地滑动着屏幕,那些曾经在营业部里,挥斥方遒的名字,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负担。有人接起电话,只来得及说一句“我也套牢了”就匆匆挂断;有人在听筒那头唉声叹气,说着“自保都难,哪敢再进场”;还有更多的电话,响到自动挂断,连一丝回应都没有。
往日里那些围着大屏指点江山的“豪杰”,那些拍着桌子说“股市就是战场,敢拼才会赢”的汉子,在真正的风暴席卷而来时,全都露出了最真实的模样。不过是被恐惧攥住喉咙的普通人,只想蜷起身子,护住自己,那点可怜的本金。
阿泰站在一旁,拳头捏得咯咯响,直到听见又一个电话被挂断,终于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砸在地板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妈的!平时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真到要扛的时候,一个个全怂了!全是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软蛋!”
林小雨走到柯景阳身边,看着他缓缓放下手机的动作,指尖还残留着,握得太久的僵硬。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真的……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吗?”
柯景阳缓缓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那笑意里裹着苦涩,却又带着几分了然。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要把那股疲惫压下去。
“不能怪他们。”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在绝对的恐慌面前,勇气本就是最昂贵的奢侈品。谁都想活着,谁都不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抵抗里。”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那片密密麻麻的绿色,像一片吞噬一切的血色地狱,每一个跳动的数字,都在宣告着绝望。
“我们点燃的,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簇孤独的烽火。”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外援无望,意味着他们只能靠自己,靠那点仅存的资金,还有那个,从未经过实战检验的“产业资本联盟”的承诺。柯景阳盯着屏幕,眼底的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前路像是被墨汁染过的夜,看不到一点星光,却又不得不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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