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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湛江的小黄,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家的温暖无法穿透他内心的冰层,父母的关切成了他无法承受的重量。他把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窗外孩童的嬉闹声、摩托车的引擎声,甚至母亲小心翼翼的敲门声,都会让他像受惊的猎物般猛然一颤。
他的左耳是一个永恒的寂静世界,右耳则充斥着无休止的耳鸣,像缅北园区里永不停止的键盘敲击声。腰部的旧伤在潮湿的雨天里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段非人的岁月。
心理咨询师诊断他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在诊室里,他有时会长时间沉默,有时则会失控地发抖,眼前浮现出主管狞笑的脸和那根沾血的铁棍。
“他……他们用竹片,反着打……打到筋断掉……”他断断续续地描述,声音破碎不堪。
父亲卖掉了那条跟随了他半辈子的渔船,又向亲戚邻里借了一圈,才勉强凑齐了大部分欠款。剩下的,成了一块压在全家人心上的巨石。父亲不再出海,而是在码头上帮人修补渔网,从早坐到晚,佝偻的背影像一张拉满的弓。
小黄看着父亲手上的老茧和新增的皱纹,内心的负罪感几乎将他吞噬。他曾是父母的希望,如今却成了这个家最大的拖累。
一天夜里,他偶然听到父母在厨房压抑的对话。
“……还能怎么办?慢慢还吧。只要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母亲带着哭腔。
“嗯。”父亲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那声“嗯”像一根针,扎进了小黄心里。他意识到,35万赎金买回了他的命,却也买断了这个家庭原有的平静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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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硬币的另一面
就在小黄在自我谴责的泥沼中挣扎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网络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林婷。
她不再是那个记忆中穿着廉价但干净连衣裙的少女。她蜷缩在一个肮脏的角落,脸上布满淤青,眼神空洞绝望,脖子上那条他曾引以为傲的银色项链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刺目的红痕。照片的背景,隐约可见铁栏杆和斑驳的墙壁,与他待过的园区如出一辙。
发来照片的,是一个加密账号。紧随其后,又一条文字信息跳了出来:
“她也被卖了。徐老发手下另一个团伙。她现在在‘金星园区’,情况比你当时更糟。她想骗你,但自己也没逃过。”
小黄握着手机,浑身冰冷。恨意、震惊、一丝可悲的怜悯,还有某种诡异的平衡感,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他一直以为林婷是那个冷静的背叛者,拿着十万块开始了新生活。原来,她也只不过是链条上的一环,一枚被利用后随即抛弃的棋子。
他该恨她,不是吗?是她亲手将他推入了地狱。但看着照片里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他发现纯粹的恨意难以凝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寒意——这个诈骗网络的庞大与残酷,远超他的想象。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除了顶端那些冷血的操纵者。
他没有回复那条信息,也没有删除照片。林婷伤痕累累的脸,成了他噩梦里新的固定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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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未尽的道路
潮汕商会的杨会长再次联系了小黄。这一次,不是回访,而是带来一个消息,也是一个请求。
“小黄,我们最近在配合警方和国际反诈组织,试图摸清残余诈骗网络的架构。你的经历,特别是你对园区内部运作、人员管理方式的记忆,是非常宝贵的信息。”杨会长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沉稳而有力。
“我们想邀请你,作为亲历者,协助我们制作一份内部培训资料,帮助未来的救援人员和反诈工作者更深入地了解里面的情况。当然,这可能会让你再次面对痛苦的回忆,我们完全尊重你的意愿。”
小黄沉默了。再次撕开伤疤,让那些血淋淋的细节暴露于人前,这需要巨大的勇气。
他抬头,看到父亲坐在院子里,就着昏暗的灯光,笨拙地缝补着破旧的渔网,那双曾经驾驭风浪的手,如今只能与细小的针眼搏斗。他又想起手机里林婷那张照片,想起园区里那些和他曾经一样,眼神逐渐失去光亮的“猪仔”们。
如果沉默能换来安稳,那他的家庭为何依旧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如果遗忘能带来治愈,为何林婷的遭遇会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我加入。”小黄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走到父亲身边,拿起另一张渔网,学着父亲的样子,开始默默编织。手指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动作却异常坚定。
“爸,债,我们一起还。”他没有看父亲,只是轻声说道,“以后,我也想做点事,让更少的人掉进那样的陷阱。”
父亲没有抬头,但缝补渔网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那常年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毫米。
小黄知道,他的人生或许再也无法回到正轨,但他可以沿着这条残破的路径,走出一条新的路。他不仅要修复自己被击碎的生活,更想成为一道微光,照亮那些仍在地狱中挣扎的灵魂,或是警示那些即将踏入陷阱的迷途者。
他的故事,远未结束;他的战斗,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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