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 “屠夫”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李琟最后的侥幸，“你很喜欢……我收藏的‘风景’。”
他晃动着手中那个透明的密封袋，硬币、打火机、玉兰叶子、纸张和硬纸板在里面相互碰撞，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声响，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李琟的心上。他所有的隐秘，所有的希望，所有与外界那脆弱连接的证明，此刻都像标本一样，被钉在了这个冰冷的袋子里，呈现在这个恶魔的掌心。
李琟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看着“屠夫”，看着对方脸上那道在冷光下更显狰狞的疤痕，看着那双毫无温度、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无力感，如同冰水混合着水泥，瞬间灌满了他的胸腔，沉重得让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屠夫”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琟，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细节尚需品鉴的作品。他的目光从李琟惨白的脸，移到他因为攀爬而磨破、沾满污垢的手指，最后，落回自己手中的袋子上。
“硬币，用来探测，或者……传递简单的敲击信号。”他慢条斯理地开始点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打火机，制造光线，或者……试图干扰某些电子信号？很冒险的想法。”
他的指尖隔着塑料袋，点了点那片干枯的玉兰叶子。
“这个，是纪念品？还是……联络的信物？”他的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不得不说，很有诗意。可惜，在这里，诗意活不久。”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张折叠的纸张和硬纸板上。
“还有这些……密码？地图？还是你那位……不知名的朋友，给你的指示？”
李琟的心脏随着他的每一句话而疯狂抽搐。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不仅收缴了这些东西，他甚至清楚地知道每一样东西可能代表的用途！那堵墙，那道天花板，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他！
“屠夫”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李琟。那股混合着烟草、古龙水、金属和化学试剂的冰冷气味更加浓郁，几乎让李琟窒息。
“我给了你钥匙，”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亲密的残忍，“给了你时间，甚至……默许了你那些小动作。我想看看，一块自以为坚硬的骨头，在这口高压锅里，到底能熬出什么味道。”
他抬起手，没有碰李琟，而是用拿着密封袋的那只手，指了指身后那个打开的绿色保险箱。
“你想知道那里面还有什么吗？除了那些……‘回不去的美好’？”
李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指引，投向那个保险箱。内侧门板上，似乎密密麻麻地贴着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照片？
“屠夫”侧过身，让开一点空间，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诱惑着，也毁灭着：
“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缅北之价’。”
李琟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双腿像灌了铅，却又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他的目光，越过了“屠夫”的肩膀，落在了保险箱内侧。
那里，贴着的不仅仅是照片。
那是一张张……打印出来的、带着时间和数据标注的监控截图。
截图里，有他在禁闭室里，用硬币在门轴缝隙刻下标记的瞬间。
有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埋藏油纸包时，那专注而紧张的侧影。
有他仰着头，徒劳地向上方伸出手，试图回应刮擦声时，那绝望而执拗的姿态。
甚至……有他刚才，在墙角艰难攀爬，指尖即将触碰到天花板缺口时，那因为用力而扭曲的脸庞！
每一张截图，都配有细小的文字：
【目标尝试物理标记，位置：门轴缝隙。】
【目标接收并隐藏未知外来物资。】
【目标对上方声源产生反应。】
【目标尝试攀爬，意图接触天花板异常点。评估：风险等级提升。】
这不仅仅是监视。这是记录。是实验日志！
而在这些截图旁边，依旧贴着那些“before and after”的照片——那些入狱前的幸福笑脸与沉沦后的狰狞面孔。只是此刻，在这些照片下方，多了一些手写的、冰冷的评语：
【编号07，意志崩溃时间：43天。摧毁核心：幼子照片。】
【编号11，药物依赖达成：61天。突破口：对疼痛的极端恐惧。】
【编号15（阿芳），反抗意识强烈，利用亲子纽带进行深度折磨，效果显着。当前状态：转移处置。】
……
李琟的目光，死死钉在“阿芳”那一条上。“转移处置”四个字，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的眼底。
原来，阿芳的结局，早已被记录在案。她的反抗，她的母爱，都只是这残酷实验的一部分，是“屠夫”用来验证他那些摧毁理论的数据点！
那他自己呢？
他的目光颤抖着，在那些冰冷的记录中搜寻。终于，在角落的位置，他看到了自己的代号，或者说，编号。
【编号24（李琟）。】
下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墨迹似乎还很新：
【观察中。表现异常。具备一定反制意识及外部联络企图。价值：待评估。】
“价值：待评估”。
这五个字，像最后的判决，敲碎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
他不是在反抗一个暴徒，一个看守。他是在对抗一个系统，一个以摧毁人性、收集数据为乐的、冰冷而高效的机器。“屠夫”不是唯一的恶魔，他只是这个机器的执行者，或者说，一个沉浸其中的“科学家”。
他所做的一切，他的观察，他的计算，他的挣扎，他小心翼翼建立的连接……在对方眼里，都只是实验数据，是评估他“价值”的参考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荒谬和彻底冰寒的感觉，席卷了李琟。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现在，”“屠夫”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从这精神崩塌的边缘拉回现实，“你明白了吗？”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李琟，晃了晃手中的密封袋。
“你所珍视的这些‘小玩意儿’，你所做的每一次‘尝试’，在我这里，都有记录，都有评估。”
他向前一步，几乎与李琟贴面，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残酷的兴趣。
“你的‘价值’，就在于你的不屈服，在于你这些……有趣的、超出常规的反应。”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入李琟绝望的眼底。
“告诉我，编号24。在洞悉了这一切之后……”
“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琟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手中空无一物，心中一片冰原。所有的希望都被碾碎，所有的连接都被斩断，所有的行动都被预判和记录。
他还能怎么做？
他抬起头，看向“屠夫”，看向那双等待着“有趣”反应的眼睛。
喉咙里，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涌了上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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