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依旧安静。
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荒诞的平静。
林大山握着方向盘，感受着掌心残留的、儿子小手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儿子……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租车在夜色中穿行，城市的灯火透过车窗，在父子二人脸上流淌。
林大山的心情，就像这窗外的光影，明暗交错，复杂难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定了许多，但内心的波涛远未平息。他需要知道更多，需要理解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林小一知道，父亲需要时间来消化，也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构建新的认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尽可能简单易懂的方式解释：
“爸，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就好像……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斟酌着用词，避免使用过于超前的概念吓到父亲，“在梦里，我长大了，读了很多很多书，上了大学，工作了……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悠远，仿佛在回忆那个“梦”。
“然后有一天，我突然醒了，就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在，变成了八岁的样子。但梦里学到的那些知识，经历的那些事，好像……都还记得。”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但更容易被这个阶段的父亲所接受。
林大山听得似懂非懂，但“梦”这个说法，显然比“重生”更容易嵌入他现有的世界观。他喃喃道：“梦……长大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儿子那双过于沉稳的眼睛，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在梦里，爸和你妈……我们……”他欲言又止，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儿子知道那么多秘密，会不会也知道……未来的厄运？
林小一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担忧。他心中叹息，前世母亲的早逝和父亲后来的郁郁寡欢，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但现在，还不是详细说明的时候，他不能给父亲带来太大的心理负担。
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用轻松的语气说：“在梦里，你和妈都很好。就是爸你后来开车太辛苦，腰不太好。妈嘛，总是唠叨你少抽点烟。”
他避重就轻，只提了些无伤大雅的生活细节。
林大山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只要家人平安，其他的，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他甚至因为儿子话里透露出的、关于未来的平凡温馨，而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抽烟是得少抽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自言自语。
车内气氛进一步缓和。
林大山的好奇心渐渐压过了恐惧，他忍不住又问：“儿子，那你……在梦里，都学了啥？怎么会那么多？”微积分、宏观经济、还有那吓人的心算能力……
林小一微微一笑，带着一种属于强者的淡然：“学了很多。数学、物理、化学、语文……基本上，从小学到大学的知识，我都‘梦’了一遍。”他巧妙地用了“梦”来解释这一切的来源。
林大山倒吸一口凉气！
小学到大学？！儿子才八岁啊！这梦里是把别人一辈子的书都读完了？
他看向儿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敬畏。这哪里是儿子，这分明是……文曲星下凡啊！
随即，一个现实而迫切的问题涌上林大山心头。他脸上的轻松褪去，换上了浓浓的担忧，声音也压低了，带着一种保护幼崽般的警惕：
“儿子，这事儿……这事儿太吓人了！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万一……万一被人当成怪物抓去……切片研究怎么办？！”
他想到了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关于什么特殊能力者的传闻，心里一阵发毛。他绝不能让儿子陷入任何危险！
林小一看着父亲那副如临大敌、却又无比认真的模样，心里淌过一股暖流。这就是父亲，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凑到前排座椅中间，小脸上露出一个与其年龄极度不符的、带着算计的狡黠笑容。
“爸，你说得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说法’。”
“说法？”林大山一愣。
“嗯。”林小一点点头，眼神晶亮，“对外，我们得统一口径。我就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是你看书看报，早期教育做得好，是我基因好，是你教子有方。”
林大山：“？？？”
他眨巴着眼睛，消化着儿子的话。天赋异禀？自学成才？我教子有方？
这……这牛吹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他一个高中都没念完的出租车司机，早期教育？教儿子微积分吗？
但看着儿子那笃定的、完全不似开玩笑的眼神，林大山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儿子的用意。
这是要给他这个当爹的脸上贴金！也是给儿子这身“本事”找一个最合理、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出处！
神童！天才！虽然依旧惊人，但总比“身体里住着个大人”或者“做梦学会大学知识”要容易接受得多！也安全得多！
想通这一点，林大山看向儿子的眼神更加复杂了。这孩子，心思缜密得可怕！这真的是八岁吗？
一股混合着骄傲、好笑、不可思议，以及一种“我儿子真牛逼”的复杂情绪，涌上林大山心头。他用力一拍方向盘，发出“啪”的一声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成！”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不，是豁然开朗的豪气，“这牛……不是，这事实，爸帮你吹！不，是帮你证实！”
他林大山的儿子是天才！旷古烁今的那种！
谁不信？不信拉倒！反正我儿子就是牛逼！
父子俩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交汇。
一个带着属于成年人的沉稳和掌控，一个带着属于父亲的无条件信任和一点点被带偏的兴奋。
一种男人间的、心照不宣的共识，在这一刻，正式达成。
一个由八岁身体和三十岁灵魂主导，憨厚老爸全力配合的“天才养成计划”，就此拉开序幕。
林小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第一步，站稳脚跟，取得父亲信任，完成。
第二步，树立“天才”人设，铺垫完成。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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