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周涛的第七年,发现他变得不对劲,是从他坚持每晚都要牵着我右手睡觉开始的。他的手心总是湿冷,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
起初我以为这是他某种笨拙的示爱方式,毕竟我们的婚姻早已平淡如水。直到那天深夜,我被他攥得手骨生疼,半梦半醒间挣扎着想抽出来,却听见他在黑暗里清晰地说:“别动……它在看着呢。”
我瞬间清醒,全身汗毛倒竖。“谁?谁在看?”
他没有回答,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仿佛刚才那句只是梦呓。但那只手,依然像铁钳一样死死扣着我的手腕。我僵直地躺着,在死寂的黑暗中睁大眼睛,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第三道极其轻微的、若有似无的气息,就贴在我们床边。
从那晚起,周涛变得异常沉默。下班回家后,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眼神发直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节奏同步。我跟他说话,他总要愣好几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一次吃晚饭时,我忍不住问他。
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头也不抬:“没什么,就是累。”
“牵着手睡觉也是因为累?”我盯着他。
他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皮耷拉着:“嗯,牵着你有安全感。”
这理由蹩脚得让我心里发寒。我们结婚七年,他从未有过这种需要。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我和周涛并肩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昏暗街道上,但我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却是三个。第三个影子紧挨着周涛,形态扭曲,没有明确的轮廓,像一团黏稠的黑雾,偶尔会伸出类似触手或肢体的阴影,轻轻搭在周涛的影子上。
我把这个梦告诉周涛,他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猛地抓住我的肩膀:“你看清楚了?那个影子……什么样?”
我被他吓到了,挣开他:“就是个模糊的影子!你弄疼我了!”
他松开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恐惧,喃喃自语:“它跟得越来越紧了……”
“它到底是什么?周涛!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我几乎要哭出来。
他眼神躲闪,最终只是粗暴地把我拉进怀里,手顺着我的后背往下摸,嘴唇贴着我耳朵,呼出的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别问那么多……老婆,我们好久没亲热了,今晚……让我好好疼疼你。”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焦躁的迫切,与其说是亲热,不如说更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或者,是在向那个看不见的“它”宣示主权。这种带着下流意味的亲密,在恐惧的催化下,变得格外令人作呕。
我用力推开他。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欲望,但更深层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
几天后的周末,周涛难得提出要带我去逛新开的购物中心,说想散散心。我虽然心里堵得慌,但还是答应了,希望换个环境能让他恢复正常。
午后阳光很好,购物中心里人来人往,喧嚣的气氛暂时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霾。周涛似乎也放松了些,甚至主动牵起我的手。他的手依然很凉。
就在我们经过一家服装店的玻璃橱窗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映出的我们的身影。周涛在我左边,我在右边。但就在我和他的倒影之间,紧贴着他的肩膀,多了一团模糊不清的灰影。
那灰影没有五官,没有具体的形状,就像一层半透明的污渍,玷污了明亮的玻璃。
我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住橱窗。周涛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灰败,拉着我就走:“没什么好看的,快走!”
“你看见了对不对?那是什么东西?!”我声音发颤,甩开他的手。
周围人来人往,投来好奇的目光。周涛额头上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回家……回家我再告诉你,这里不行……”
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我拉进了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消防通道。厚重的防火门在我们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热闹。楼梯间里灯光昏暗,带着一股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安静得只能听见我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往下走了两层,周涛突然停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眼神惊恐地望向我们来的方向。
“它……一直跟着我们。”他声音嘶哑。
我头皮发麻,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去——楼梯拐角上方,空无一物。只有惨白的灯光和投下的阴影。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都没有!”我快要崩溃了。
“你看不见……你看不见是因为它现在……贴在我背上!”周涛的表情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我,“你看看!我背上有没有东西?!”
他的后背,除了略显褶皱的衬衫,什么都没有。但就在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周涛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肩膀的位置,不自然地隆起了一小块,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东西正趴在那里。
我捂住嘴,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楼梯下方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走了上来,疑惑地看着我们:“两位,没事吧?这里不能长时间停留。”
周涛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站直身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师傅,我们这就走。”
保安点点头,从我们身边走过,上楼去了。有了外人在场,周涛似乎镇定了一些,但拉着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我们加快脚步,继续往下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阴森的楼梯间。
到了停车场,找到我们的车,周涛几乎是扑过去用钥匙解锁。拉开车门的瞬间,我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车身的黑色烤漆。
光滑的车门表面,清晰地映出我们两人的影像。周涛正在开车门,而我站在他身后。但在我的影像旁边,紧挨着,那团灰影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它似乎清晰了一点点,隐约能看出一个极其瘦长、扭曲的人形轮廓,没有头,也没有脚,就像一条被拉长变形的人影。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砰地关上。周涛也飞快地坐进驾驶室,锁死车门。他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能说了吗?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带着哭腔质问。
周涛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空旷的停车场,声音低沉而绝望:“一个月前……我加班到凌晨,抄近路从老城区那片待拆迁的巷子穿过去……那天晚上雾很大,路灯也坏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不,不是撞到,是……穿过去了。感觉就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骨头缝都冻透了。然后我就听见,耳边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一直跟着我。我回头,什么都没有。但我知道,它就在我旁边……跟我并排走着。”
“回到家后,它就缠上我了。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觉。直到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见它就站在床边……没有形状,就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它慢慢弯下腰,脸的位置……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我甚至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注视。”
周涛的声音开始发抖:“我吓坏了,想叫醒你,却发不出声音。然后我发现,只有紧紧挨着你,牵着你的手,它才会稍微离远一点……好像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它忌惮。”
我听得浑身冰凉:“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怕吓到你……更怕……更怕它知道我能看见它之后,会做出更可怕的事……而且我有时候感觉自己身不由己。”周涛痛苦地抱住头,“它好像……想把我挤走……想占据我的位置……”
突然,车内的顶灯啪地闪了一下,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出口标志闪着微弱的绿光。
“它来了……”周涛的声音带着哭腔。
黑暗中,我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旁边袭来,仿佛打开了冰箱冷冻室的门。紧接着,我听到周涛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然后,是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骨头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周涛!”我惊恐地尖叫,摸索着想去开顶灯,手指却按到了一片冰冷黏腻的东西,就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我猛地缩回手。
黑暗中,挣扎声、压抑的呜咽声、还有那种可怕的嘎吱声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耳膜。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我发疯似的在包里摸索,终于找到了手机,颤抖着按亮屏幕。惨白的光线照亮了车内——
周涛瘫在驾驶座上,头不自然地歪向一边,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的脖子以一种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拧断了。鲜血正从他口鼻和颈部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衬衫和座椅。而副驾驶座上,空空如也,只有椅背上残留着一片湿冷的、正在迅速消失的水渍印记。
那只东西……那个“同行者”,不见了。
我瘫在副驾驶座上,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悲伤瞬间将我吞没。
警察来了,救护车来了。现场被封锁。法医初步检查,周涛的颈骨粉碎性骨折,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但脖子上除了他自己的抓痕,找不到任何外来指纹或勒痕。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车窗车门完好。监控只拍到我们仓皇上车,以及不久后我崩溃尖叫报警的画面。停车场的其他监控角度,也没有拍到任何可疑人物接近我们的车辆。
我的证词——关于那个看不见的“同行者”——在警察听来,更像是因为受到巨大刺激而产生的臆想。最终,周涛的死亡被定性为“死因存疑,暂无他杀证据”,成了悬案。
我处理完周涛的后事,卖掉了房子和车,搬到了城市的另一端。我试图重新开始生活,但那段恐怖的经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我开始在晚上做另一个梦。梦里,我独自一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走着走着,我会下意识地看向身旁。那里空无一人,但我投在地上的影子,却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另一个影子,沉默地,紧紧地,跟随着我。
这个城市庞大而拥挤,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擦肩而过。你可能正走在深夜回家的路上,或者独自在空荡的车站等车,又或者,只是像曾经的周涛一样,为了省时间穿过某条阴暗的巷子。
请你务必小心,留意你身边的空隙。
因为当你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当你觉得自己的影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当你隐约听到不属于自己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与你同步响起时……
或许,已经有一个你看不见的“同行者”,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你的身旁。
它或许只是沉默地跟着。
也或许,它正在耐心地,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像替换掉周涛一样,替换掉你。
都市的怪谈录上,于是又多了一页。这一页,没有具体的形象,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也没有痕迹。只有一条简单却足以让人脊背发凉的告诫:当你独自一人时,请千万记得,时不时,回头看看你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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