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负责与启程·星潭之诺
润玉的“愿负责”三个字掷地有声，在清冷的璇玑宫偏殿内回荡，也重重砸在他自己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波澜。
他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数千年来恪守的规矩与突如其来的本能失控激烈交锋，最终，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责任感与对眼前这陌生同族莫名产生的悸动与怜惜，压倒了逃避的念头。
负责？如何负责？
润玉的心念飞速转动，掠过无数天规戒律，却发现无一能适用于眼下这匪夷所思的状况。他从未与谁有过如此深入的牵扯，更遑论是对一个男子。但他清楚，他绝不能就此撇清。
他抬眸，迎上林霄那双看似玩味、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瞳，声音沉稳了许多，却依旧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的郑重：“阁下血脉特殊，似有隐忧。昨夜…之事虽属意外，然润玉仙元确与阁下血脉有所交融，暂缓其患。润玉不才，于修行一道略有心得，愿倾尽所能，助阁下彻底稳固血脉，恢复如初。此为其一。”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林霄的反应，见对方依旧一副“你继续编”的表情，指尖微蜷，继续道：“其二，阁下昨夜降临突兀，于此间想必并无落脚之处。璇玑宫虽简陋，亦可为阁下提供栖身之所，一应所需，润玉皆会尽力满足。”
“其三…”润玉说到这里，语气愈发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恳切，“昨夜冒犯，实非润玉所愿，却终究铸错。无论阁下有何要求，只要不违天地正道，润玉定义不容辞。”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切实的“负责”。弥补过错，提供庇护，并许下一个承诺。他没有轻浮地许诺什么虚无缥缈的情感，而是给出了一个务实且基于他能力范围的方案。这很符合他隐忍克制、实则重诺的性子。
林霄静静地听着，晃动的脚踝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银铃安静地垂着。
他看着润玉清俊脸上那份显而易见的紧张与努力维持的镇定，还有眼底深处的诚恳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打破自身准则而不安的光芒。
“哦~”林霄拖长了语调，忽然凑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润玉身上，仰着脸笑，“就是说，小鱼仙倌要包吃包住包疗伤，还外加一个随叫随到的承诺？”
他的气息拂过润玉的下颌，带着一种独特的、撩人的暖意。润玉身体瞬间僵硬，耳根红透，几乎要再次后退，却强行忍住了，只是微微偏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阁下可以如此理解。”
“行吧。”林霄忽然退开，爽快地一拍手，仿佛下了什么判决，“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长得也合我胃口的份上，这‘负责’，小爷我暂且收下了。”
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邪气又纯真：“不过嘛，疗伤归疗伤，住处归住处。我现在有件更要紧的事要办，你得陪我一起去。”
润玉一怔：“何事？”
林霄脸上的笑容淡去，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焦灼与冷冽：“去人间。找我的人。”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他们和我失散了，现在可能正落在某个糟透了的地方受苦。我能感觉到，但很模糊。你既然要负责，那就负责到底，帮我找到他们。”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稳住血脉是意外之喜，但找到失散的伙伴才是重中之重。润玉身为本地神只，且实力不俗，无疑是极好的向导和帮手。
润玉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竟是这个。去人间？寻找失散的人？他看向林霄，此刻的少年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眼神锐利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那份无意中流露出的强大气场，让润玉心中微动。
他并未犹豫多久。既然承诺在前，且此事关乎人命（或许并非凡人），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润玉点头，神色也凝重起来，“人间界广袤，且近来似有浊气蔓延，灾祸频发。阁下可知他们大致方位？”
“只能模糊感应方向。”林霄蹙眉，感受着灵魂契约那极其微弱的牵引，“似乎…分散得很开。但大致在人间界没错。”
“既如此，事不宜迟。”润玉果断道，“我需向父帝禀明下界巡查之事，随后便与阁下同往人间。”
“禀告？”林霄挑眉，“这么麻烦？”
“天规如此。”润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润玉身为夜神，职责在身，不可私自长期离岗。”
林霄撇撇嘴，却没反对：“行吧，快点。我的人等不起。”
润玉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前这少年身上谜团重重，强大、邪气、却又对“他的人”如此看重。他心中疑虑万千，但此刻，并非追问之时。
他转身离去，步伐较平时略显急促。他需要尽快安排好一切，然后…陪同这位意外闯入他生命、并已与他有了最亲密纠葛的玄龙少年，踏上寻人之旅。
而在他离去后，林霄脸上的轻松神色瞬间收敛。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远方，手轻轻按在心口。
“小哥…瞎子…折颜…西里斯…教授…L…还有大家…”他低声喃喃，邪气的眉眼间染上一抹浓重的忧色，“撑住，等我。”
脚踝上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轻极脆的鸣响，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决心。
璇玑宫外，星河渐隐，晨曦将至。一场深入苦难人间的寻踪之旅，即将启程。而两人之间微妙而复杂的关系，也将在这次同行中，悄然滋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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