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桃惊故人
仲春的桃林本该是落英缤纷的时节，今日却格外寂静。十里桃夭无风自动，万千花瓣悬在半空，仿佛时间在此刻凝滞。白真踏月而来，雪色衣袂拂过之处，连溪水都停止了流淌。
折颜正坐在廊下煮茶，怀中抱着一团微微颤动的云锦斗篷。见白真到来，老凤凰指尖一顿，茶壶中升起的白雾都滞了滞。那斗篷下的生物似乎感知到什么，猛地往折颜怀里缩了缩，只漏出一截玄色龙尾，鳞片开合间抖落细碎桃花瓣。
“霄霄。”白真轻唤，声音如玉磬清鸣，天然带着狐族特有的媚意。斗篷剧烈颤抖起来，云锦布料被龙爪勾出丝丝缕缕，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琉璃眸子。那眸子在与白真视线相接的刹那，竟被那双含情目摄住心神，一时忘了躲藏。
折颜感到衣襟瞬间被温热的龙息浸透。小应龙将脑袋死死抵在他心口，发出闷闷的呜咽声，尾巴却诚实地朝白真方向卷了卷，又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受惊似的缩回。
“且听我细说...”老凤凰刚抬起手，白真指尖已凝出一段桃枝虚影，轻轻挑向那团鼓动的斗篷。月华般的清辉拂过，霎时露出完全蜷缩的幼龙本体。只见小龙角上还滑稽地沾着半块蜜饯，腹鳞金纹比三日前浓郁倍余，周身流转的天道气息却愈发澄澈，只是那玲珑身形明显圆润了几分。
幼龙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白真忽然俯身，广袖带落漫天花雨，修长指尖悬在龙腹三寸处。那里正有两团温润光华交替流转，映得他玉雕般的指节微微透明，恍若琉璃。
“何时的事？”白真眼波流转间，狐族天赋自然流露，惊得幼龙突然迸发出勇气。它猛地窜出斗篷，却因孕期虚弱踉跄栽倒，龙角不慎勾落白真发间玉簪。如墨青丝泻落似银河，发梢扫过龙鳞时泛起淡淡金芒，正是百年前二人魂魄交融时天道留下的印记。
幼龙骤然静止。琉璃眸子里漫起水雾，它颤抖着凑近那缕发丝，吐出带着桃花清香的疗愈龙息。白真忽然握住龙角，九尾狐的气息如云纱轻笼：“当日主动缠我尾尖的胆量呢？”
折颜的叹息惊落梁上桃花：“那日皇宫遭劫，霄霄被暗算...”
“啪嗒。”白真袖中忽然飘出一朵并蒂桃花，落地绽开灵光，现出百年前二人同眠的桃枝虚影。幼龙瞳孔骤缩，整条龙瘫软在故人掌中，尾巴却悄悄环住那截雪色手腕，鳞片轻颤如蝶翼。
此时檐角风铃急响，七十二只青鸟衔着安胎丹药飞来，在空中排成北斗阵型。幼龙却突然挣扎下地，叼起那朵桃花，小心翼翼别回白真鬓间。琉璃眸里盛着的歉疚与眷恋，比朝露更清澈，比月色更动人。
白真俯身贴近龙角，呼吸间带出狐族特有的迷离香气。当他再度伸手时，幼龙闭眼瑟缩，却被轻轻抚上逆鳞。那处鳞片比别处更温软，此刻正微微发烫。
“再敢独自担着试试。”白真眼尾染上胭脂色，惊得幼龙在他怀里轻轻蹦跳起来。此时龙腹忽然泛起柔和光华，无数桃花瓣自发聚拢成茧，将幼龙温柔包裹——正是龙胎受到狐族气息牵引，形成的天然护罩。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折颜望着那对相拥的身影轻笑，转身欲离时衣摆却被龙尾勾住。回首只见幼龙从白真肩头露出半只眼睛，偷偷对他眨了下眼皮，那模样既可怜又可爱。
老凤凰摇头轻笑，缓步走向丹房。经过桃林时，他看见满地落花自行编织成一张软毯，轻轻覆在相拥的一人一龙身上。月光如水，将他们的身影勾勒得如同一幅古画。
今夜，他要炼三倍份量的宁神散了。毕竟，孕期的应龙与忧心的九尾狐，都需要好生安抚。
——第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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