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要求“三天内完成全面合规自查”的通知，像一道最后的催命符，彻底击碎了王栋心中残存的侥幸。
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窗外阳光明媚，他却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断缩小的冰冷囚笼。手指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敲打着光滑的桌面，发出单调而令人焦躁的“哒、哒”声。
三天？怎么可能！赵工那帮人像幽灵一样在数据系统里徘徊了那么久，现在突然搞全面自查，这分明是林墨已经握住了什么把柄，要逼他自乱阵脚，甚至自投罗网！
他猛地拉开抽屉，拿出那个几乎被他摸得发烫的加密U盘——“金先生”给他的“救命稻草”。里面是那套精心设计的、足以以假乱真的贸易背景资料。原本他还存着一丝犹豫，希望能有更好的退路，但现在，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退一步，是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进一步……或许还能利用这最后的混乱，扳倒林墨，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需要他犯下更大的罪孽。
冷汗浸湿了他的衬衫领口。他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在滨城商行的生涯，从一个小小的信贷员爬到副行长，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潜规则，织就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络。他曾经以为这一切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林墨这个“空降兵”的到来，用那些冰冷的数据和所谓的“规则”，无情地摧毁了他经营多年的一切。
恨意，如同毒液般在他心中蔓延。
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抓住“金先生”抛来的这根绞索，哪怕另一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要先把林墨拖下水！
深夜，滨城一家隐匿在旧式洋房区深处的私人茶室。
王栋在服务生的引导下，穿过几重静谧的院落，走进最里面一个名为“听松”的包间。房间里燃着昂贵的沉香，烟雾缭绕，却驱不散那股阴冷的气息。
“金先生”早已等候在此，依旧是一身熨帖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商务会谈。
“王总，脸色不太好啊。”“金先生”慢条斯理地烫洗着茶具，语气不带丝毫波澜。
“金先生，林墨要搞全面自查了！就在三天内！”王栋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他肯定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时间了！”
“哦？”“金先生”抬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平静，“看来，我们的林组长，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敏锐和果决。”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之前答应我的，保证我的安全，现在呢？！”王栋的情绪有些失控。
“安全？”“金先生”轻轻嗤笑一声，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王栋面前，茶水澄澈，却映不出他眼底的深邃，“王总，从你收下第一笔钱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绝对的安全了。我们能做的，是帮你创造一个……混乱中的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而又冰冷的意味：“林墨不是看重他的规则和数据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无法辩驳的、违反规则的事实。一笔足以震动总行和监管的大额骗贷案，发生在他大力推行新政、强调风控的当口，他这个负责人，难辞其咎。”
他再次将那个微型U盘推到王栋面前，这次，王栋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这里面，是‘宏远建材’一家关联公司的全套‘完美’资料。你需要做的，就是利用你最后的权限，让一笔五千万的贷款，以最快的速度，绕过风控，发放出去。钱一旦划出，半个小时之内，它就会在境外被分解、消失。届时，证据确凿，林墨监管不力、甚至可能与你同流合污的嫌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栋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这不仅仅是违规，这是赤裸裸的金融诈骗，是重罪！
“我……我如果做了，你们怎么保证……”
“你没有选择，王总。”“金先生”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做，林墨很快就会拿着证据来找你。做了，我们还能在混乱中帮你谋划退路，至少，能让你的家人后半生无忧。别忘了，你儿子在海外读书，开销可不小。”
最后这句话，成了压垮王栋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想起了儿子，想起了自己可能面临的牢狱之灾，以及对家庭带来的毁灭性打击。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了他。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掐进塑料外壳里。他双眼赤红，喘着粗气，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好！我干！”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而决绝。
“金先生”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举起了茶杯：“预祝我们，各得其所。”
王栋没有碰那杯茶，他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他攥着那个决定了他和许多人命运的U盘，走进了滨城沉沉的夜色之中，背影仓惶，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知道，赌局已经开始了，而他，押上了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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