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三具黑衣杀手的尸体横陈在地，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凶险。苏清月背靠冰冷的墙壁，粗重地喘息着，肩头的掌伤阵阵作痛，体内被引动的蛊毒残力仍在经脉中窜动，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殷玄冥留下的护身烙印一击之后便彻底沉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院门被轰然撞开，负责看守的侍卫统领带着一队甲士冲了进来，看到内室的景象，皆是脸色剧变。
“柳姑娘！”统领快步上前，看到苏清月浑身血迹、脸色惨白的模样，心头一沉，“您受伤了？！”
“无妨……皮外伤。”苏清月声音虚弱，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他们……突然潜入……”
侍卫统领脸色铁青，立刻吩咐手下查验尸体、封锁现场，同时派人火速向五皇子禀报。锦瑟院遇袭，还是在重重守卫之下，这无疑是狠狠打了五皇子府的脸面，更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不多时，殷无咎便赶到了。他步履匆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踏入弥漫着血腥气的内室，他的目光先是在三具尸体上扫过——皆是面孔陌生，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典型的死士做派。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蜷缩在墙角、由春桃搀扶着、瑟瑟发抖的苏清月身上。
她发髻散乱，衣衫染血，肩头衣物破裂，露出下面青紫的掌印，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惧，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意——若忽略她指尖因紧握而泛白的力度，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计算。
“怎么回事？”殷无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既是冲这胆大包天的刺杀，也是冲这接连不断、脱离掌控的意外。
侍卫统领单膝跪地，冷汗涔涔：“回殿下，属下失职！刺客应是用了极高明的潜行之术避开外围岗哨，直接潜入院内行刺！幸得柳姑娘……似乎有所察觉，奋力抵抗，制造了声响，属下等才得以察觉……”
殷无咎的目光再次转向苏清月，带着审视与探究：“你如何察觉的？”他并不相信一个受惊过度的弱质女流，能在三名精锐死士的偷袭下支撑到救援赶来。
苏清月抬起泪眼，声音颤抖破碎，带着哭腔：“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就是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心口发慌，喘不上气，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然后就惊醒了……”她将蛊毒引动时那神魂撕裂的痛苦，巧妙地描述成了噩梦魇住的窒息感。
“醒来就看见……看见他们拿了刀子扑过来……”她仿佛回忆起了极可怕的场景，身体抖得更厉害，泣不成声，“奴婢吓坏了，只知道躲……碰倒了屏风……然后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吓傻、记忆混乱的受害者，将最关键的反击和那神秘的紫金光芒隐去，将所有异常归咎于“噩梦”和“惊吓”。
殷无咎凝视着她，试图从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中找出破绽。她的惊惧看起来如此真实，肩头的伤势也做不得假，那涣散的眼神更是装不出来的极致疲惫。难道……真的只是巧合？是她运气好，恰好在刺客动手前被噩梦惊醒，制造了动静？
可这三名训练有素的死士，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失手？就算被提前发现，以他们的能力，击杀一个毫无武艺的弱女子也应是瞬息之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三具尸体，忽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其中一具尸体的掌心，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焦黑孔洞？像是被什么极细极热的东西刺穿？
是丁，方才侍卫统领似乎提了一句，柳如烟情急之下似乎用手指戳中了刺客的掌心？
一个弱女子，情急之下的胡乱一指，能造成这样的伤口？殷无咎心中疑窦更深。他不动声色，踱步到那尸体旁，俯身仔细查看。那孔洞边缘整齐，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灼烧痕迹，绝非指甲或寻常利器所能造成。
他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在苏清月身上，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你受惊了。”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听不出真假的安抚，“好生歇着，此事，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尸体抬走，清理现场，又加派了人手看守锦瑟院，这才转身离去。
走到院门口，他脚步微顿，对紧跟而来的侍卫统领低声吩咐了一句，声音冰冷：
“去查查，洛先生今夜在何处。”
“是！”
殷无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苏清月紧绷的心神却并未放松。她知道，殷无咎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话。他对那具尸体掌心的伤口起了疑心。而且，他最后那句吩咐，分明是已经开始怀疑洛云！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将祸水引向洛云，让他们互相猜忌，她才能在这夹缝中求得喘息之机。
春桃和夏荷战战兢兢地收拾着狼藉的内室，更换被血染污的地毯。苏清月任由她们摆布，靠在榻上，闭目调息，暗中运转灵力，试图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阴魂不散的蛊毒残力。
这一次，她虽然侥幸逃生，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肩头的伤势需要时间恢复，强行催动灵力对抗蛊毒和杀手，也让她经脉受损。更麻烦的是，经过此事，殷无咎和洛云对她的警惕都会提到最高。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能与殷玄冥沟通的方法，汇报地脉污染加剧的情况，以及洛云狗急跳墙的刺杀行动。同时，也要在殷无咎和洛云之间，继续巧妙地维持着那根紧绷的弦，让他们互相牵制。
地脉的咆哮越来越近，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锦瑟院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无形增加的守卫，都昭示着暗流之下，更加激烈的风暴正在酝酿。
苏清月睁开眼，望向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
暗刃染血，锋芒暂敛。
但下一次出鞘，必将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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