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宿舍静悄悄。龙飞戴着头戴式神经接口显示器，意识沉浸于卡琳娜提供的战术训练模块中。复杂的虚拟战场在他眼前展开，他操控着模拟机甲，一次次地尝试理解包抄、掩护、火力交叉、牺牲局部换取全局等战术概念。过程枯燥且挫折感极强，他固有的直接冲锋模式不断被系统模拟的“智能敌人”无情惩罚。但这一次，他没有因愤怒而放弃，而是咬着牙，一次次复盘，一次次调整。塔里斯的挑衅、巨石的提醒、卡琳娜的碾压、布雷克的警告，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逼迫他必须改变。
几天后，士官长布雷克将E-7班带到了高级模拟训练中心。与单人模拟器不同，这里是一个庞大的环形舱室，足以让一个小队的人同时接入，体验高度拟真的协同作战。
“今天进行第一次团队模拟对抗。”布雷克的声音在舱室内回荡，“你们的对手，是联盟档案中记录的一种经典外星威胁——‘深渊虫族’的模拟单位。它们的特点是数量庞大、攻击性强、形态各异，并接受蜂巢思维指挥。目标是坚守阵地十分钟，或者清剿所有模拟敌人。记住，这不是个人秀，协同作战是唯一生存下去的方式。”
深渊虫族？龙飞在神经接口注入的知识库中搜索到相关信息：一个高度适应性强、侵略性极强的外星种族，其生物科技诡异而可怕，曾与联盟爆发过多次冲突，是新兵训练中常用的假想敌之一。
学员们按照系统随机分配，组成了四个临时小队。龙飞、吉克斯，还有另外两名E班的新兵分到了一组。不幸的是，塔里斯·凯诺和他的两个跟班也在同一个模拟场景中，但被分在了对面的小队。
“哼，真是冤家路窄。”塔里斯透过模拟舱的玻璃，对着龙飞这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希望你别死得太快，拖累了你的‘好队友’。”
龙飞没有理会他，深吸一口气，戴上模拟头盔，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上。他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思考。
模拟启动。
眼前景象瞬间切换。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荒芜的异星岩石平原上，远处是扭曲的、如同巨大生物器官般的诡异结构。风声呼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高度拟真。
“各小组注意！保持阵型！远程火力居中，近战机甲护住两翼！建立防御基线！”公共频道里响起一个试图指挥的声音，是另一个小队的一名学员。
然而，命令刚刚下达，地面就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噗！噗！噗！
数十个土包从地面炸开，一只只外形狰狞、大小不一的生物从地下钻出！它们有着坚硬的几丁质甲壳、锋利的镰刀状前肢、分泌着腐蚀性粘液的口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四个小队的防御阵地！
“开火！自由开火！”不知是谁在频道里惊慌地大喊。
瞬间，脉冲步枪的能量光束、导弹的尾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火网。最前面的几只虫族单位被打得粉碎，粘液四溅。
但虫族的数量远超想象！它们根本无视伤亡，踩着同类的尸体疯狂冲锋。一种体型较小、速度极快的“疾行虫”利用岩石掩护，灵活地贴近机甲，用锋利的爪牙撕扯着装甲。另一种体型臃肿的“喷吐虫”则在远处喷射出大团大团的酸性粘液，腐蚀着机甲的外壳和传感器。
“左边！左边太多了！需要支援！”
“我的腿被缠住了！该死！”
“掩护我！我需要换弹！”
“谁去打掉那些喷吐虫？！”
公共频道里瞬间被各种惊呼、叫骂和求援声淹没。原本就脆弱的指挥体系在第一次接触下就彻底崩溃。每个小队，甚至小队内部的每个人，几乎都在各自为战。
龙飞操控着他的模拟“暴龙”，挥舞着巨大的金属拳套，将一只扑到眼前的疾行虫砸成肉泥。他的反应速度和近战能力在这种混战中得到了充分发挥，周围的虫族单位难以近身。他看到吉克斯操控着一台中距离支援型机甲，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射击，但命中率堪忧。
“吉克斯！三点钟方向！那只喷吐虫！”龙飞在小队频道里吼道，同时一记重拳扫开面前的阻碍。
“啊？哦！好！”吉克斯慌忙调转枪口，一通乱射，竟然歪打正着地引爆了喷吐虫储存酸液的囊袋，将其炸成了碎片。
“干得漂亮！”龙飞下意识喊了一句。
“哈哈！运气好！”吉克斯的声音带着兴奋。
然而，这点微小的配合只是混乱战场上的昙花一现。更大的危机来了。
数只体型格外庞大、甲壳厚实、前肢如同攻城锤般的“粉碎者”从虫群后方出现，它们无视轻火力射击，笔直地冲向阵地的中央核心！
“集火！集火粉碎者！”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但此刻阵型已乱，火力无法有效集中。一台试图阻挡粉碎者的机甲被巨大的前肢直接锤飞，模拟系统判定其严重损毁，退出战斗。
龙飞见状，热血上涌，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操控着“暴龙”脱离了自己小队的区域，独自冲向其中一只粉碎者！他依仗着出色的机动性和力量，躲开致命的锤击，猛地抱住粉碎者的一只肢体，试图将其扳倒！
“龙飞！回来！你一个人不行！”吉克斯在小队频道里焦急地大喊。
但龙飞充耳不闻，他觉得自己能行！只要干掉这个大家伙……
敌方火力节奏与追踪贴同频，像提前彩排他的死亡。
就在他和粉碎者角力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几只潜地型的虫族单位已经从侧后方悄然接近了他的机甲。
“警告！下肢被锁定！警告！”系统警报尖锐响起。
龙飞猛地回头，只见几条如同金属触须般的东西死死缠住了他机甲的双腿！是“禁锢虫”！
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那只被他抱住的粉碎者扬起了另一只巨大的前肢，对准了他的驾驶舱，狠狠砸下！
视野一片血红！
“模拟单位‘暴龙’，已被摧毁。退出战斗。”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事后数据记录显示，他的走位被「提前预判坐标」。
龙飞眼前的战场景象消失，变成了灰色的失败界面。他愣在模拟舱里，一时间有些茫然。就这么……结束了？
因为他擅自脱离阵型，他所在的小队侧翼瞬间暴露。吉克斯的机甲很快也被蜂拥而上的虫族淹没。另外两名队友也没能支撑多久。
几乎是同时，另外三个小队也相继崩溃。塔里斯所在的小队虽然多坚持了几十秒，击杀了不少虫族，但最终也因为配合不佳，被无穷无尽的虫海吞没。
模拟结束。所有学员从模拟舱中出来，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的苍白和失败后的沮丧。整个E-7班，全军覆没。
士官长布雷克脸色铁青地站在中央，看着垂头丧气的学员们。
“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他的声音如同冰雹砸在地上，“你们不是一支军队，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团队！只是一盘散沙！一群无头苍蝇！”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龙飞身上。
“特别是你，龙飞！个人英雄主义！无视队友！擅自行动！你以为你是什么？战神转世吗？你的鲁莽不仅害死了你自己，还直接导致了你所在小队的快速崩溃！在真正的战场上，你的行为就是谋杀！谋杀你的战友！”
龙飞咬紧牙关，低着头，拳头紧握。布雷克的批评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但他无法反驳。刚才那一刻，他确实只想着靠自己解决问题，完全忘了这是一个团队。
“还有你们其他人！”布雷克又看向所有人，“通讯频道混乱不堪！求援不会报点位！支援没有火力层次！看到队友陷入危险只知道瞎叫唤！你们的基础配合呢？都被虫子吃进肚子里了吗？”
“报告士官长！”塔里斯突然开口，他脸上没有多少沮丧，反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我认为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某些队员能力不足且缺乏纪律性，拖累了整体节奏。如果分配更合理的队员……”
“闭嘴，凯诺！”布雷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的小队同样一团糟！盲目冲锋，和掩护脱节，你以为我没看到？五十步笑百步！所有人，今晚训练场体能惩罚加倍！现在！立刻！滚去跑步！”
没有人敢再说话，学员们垂头丧气地列队跑向训练场。
龙飞跑在队伍中，耳边回荡着布雷克的斥责和模拟战中队友的惊呼、虫族的嘶吼、以及机甲爆炸的声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个人的力量，在面对真正的战争洪流时，是多么的渺小和可笑。
复仇之路，或许不仅仅需要个人的强大，还需要……可以托付背后的伙伴。
他看了一眼身边跑得气喘吁吁却还在努力跟上的吉克斯，又看了一眼前方沉默但步伐稳健的巨石。
团队……吗？
这个概念，第一次如此沉重而真实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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