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周末总带着恰到好处的慵懒,梧桐树叶将晨光筛成细碎的金斑,落在淮海路老洋房的红瓦上。陆研新对着实验室的精密仪器已经站了三个小时,白大褂袖口沾着淡淡的试剂气味,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还在等待最终的峰值数据。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陆奶奶发来的语音,声音里带着二胡弦音般的温润:“研新啊,我和桂姨下楼喂猫了,你忙完记得吃午饭。”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陆研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回复“知道了奶奶”。窗外的天格外蓝,像极了陆奶奶相册里那张1968年在新疆戈壁滩拍的黑白照片背景,只是少了照片里迎风招展的红旗和少女青涩的笑容。
老洋房的木质楼梯踩着发出生意的吱呀声,陆奶奶扶着栏杆慢慢下楼,银灰色的头发用桃木簪挽着,鬓角别着一朵晒干的薰衣草——那是去年新疆老友寄来的,说是当年她们种在宿舍窗边的品种。桂姨已经候在门厅,手里拎着个米色帆布袋,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猫粮和两个不锈钢食盆,另一只手攥着折叠水壶。
“陆奶奶,您慢些,昨儿下过雨,楼梯滑。”桂姨快步上前扶住老人的胳膊,她的普通话里带着淡淡的贵州口音,尾音软和,“我把猫粮分了两份,一份主食粮,一份掺了点鸡胸肉碎,是今早特意煮的,没放盐。”
陆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腕上的玉镯轻轻碰撞:“还是你细心。前儿张老师家的小孙子,就给猫喂了牛奶,害得那只三花上吐下泻,多让人心疼。”她年轻时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当文艺兵,后来辗转到上海教中学音乐,一辈子与弦乐为伴,性子却比琴弦更柔韧,退休后不仅坚持每周在社区教孩子们拉二胡,小区里的流浪猫也成了她的牵挂。
两人穿过植满绣球花的小院,铁门推开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周末的小区格外安静,只有保洁阿姨在清扫落叶,看到她们便笑着打招呼:“陆奶奶、桂姨,喂猫去呀?”
“是啊,李师傅,今儿落叶多,辛苦你了。”陆奶奶点头回应,脚步不停往小区东侧的景观廊走去——那里是物业划定的固定投喂点,远离居民楼和儿童乐园,既隐蔽又方便清理。桂姨熟门熟路地从布袋里拿出工具,先用水壶往一个浅口盆里注满清水,又打开密封袋倒出猫粮,颗粒均匀的主食粮落在不锈钢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上个月物业组织的讲座真有用,说这样定点投喂能少招老鼠,还能控制猫的活动范围。”桂姨一边整理食盆一边说,指尖划过食盆边缘,确保没有残留的食物残渣,“之前三楼王阿姨总抱怨猫扒垃圾桶,现在咱们都按规矩来,她见了也会给猫带点干净的剩饭了——不过我都跟她说了,得把油盐洗干净才行。”
陆奶奶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掠过廊下的猫窝——那是几个铺着旧毛毯的木箱,是她和小区里几位爱心居民一起做的,物业还帮忙刷了防水漆。“记得去年冬天特别冷,那只断尾的橘猫就在这儿冻得打哆嗦,现在有了猫窝,好歹能避避风雪。”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桂姨你看,我把每次来看到的猫都记下来了,这只三花上次怀孕,这周好像不见了,不会是生了吧?”
本子上的字迹工整秀气,每只猫都有简单的特征描述:“橘猫,断尾,左前爪有白毛”、“三花,右眼有黑斑,已绝育(耳尖剪角)”。桂姨凑过去看了看,指着其中一条记录说:“这只三花上周我见过,在4号楼下的车棚里,好像瘦了点,我当时留了点鸡胸肉。”她顿了顿又道,“物业说联系了第三方机构,下个月会来给没绝育的猫做手术,到时候咱们帮着留意点。”
正说着,几道影子从灌木丛后窜了出来。最先露面的是那只断尾橘猫,警惕地站在三步开外,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两人,直到桂姨往后退了两步,才小心翼翼地凑到食盆边,先低头喝了口清水,再小口吃起猫粮。紧接着,又有两只狸花猫和一只玳瑁猫陆续出现,各自找了位置进食,互不打扰。
“慢些吃,没人抢。”陆奶奶轻声说着,却没有起身靠近,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看着。她想起年轻时在新疆,冬天给牧场的小羊喂草料也是这样,得保持距离才不会惊扰它们。有次班里调皮的学生要去抓刚出生的小猫,被她拦住了:“小动物和人一样,得有自己的空间,尊重才是真的爱护。”
桂姨把空猫粮袋叠整齐放进布袋,又拿出湿巾擦了擦手:“前儿我老家来电话,说村里也有人喂流浪猫,就是总喂剩菜,好多猫都拉肚子。我跟他们说了,不能喂含盐的东西,也不能喂洋葱,有毒。”她学东西快,上次社区讲座里讲的禁忌条款,全都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陆奶奶您教我的那些道理,跟这喂猫的规矩其实一样,都是要用心,还得讲方法。”
陆奶奶望着阳光下进食的猫群,忽然笑了:“当年在新疆,我们教牧民的孩子唱歌,也是这样。刚开始他们听不懂汉话,我们就一边打拍子一边比手势,慢慢就懂了。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动物,真心和耐心总能相通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凳,像是在打二胡的节拍,“上周教乐乐拉《茉莉花》,这孩子总拉不准滑音,我就带他来这儿看猫,告诉他要像猫走路那样轻缓,今儿早上他妈妈说,居然拉成了。”
桂姨也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您就是有办法。上次我侄女来上海,说想考音乐学院,您拉着她讲了一下午,比老师还仔细。”她往食盆里又添了点猫粮,“这些猫也沾您的光,要是换了别的地方,哪能这么安稳。”
“是大家都好。”陆奶奶摆摆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儿童乐园,几个孩子正在滑梯上追逐打闹,“前阵子有居民反对喂猫,说猫粪污染环境,后来物业牵头开了会,咱们把投喂点挪到这儿,又定期打扫,也就没人有意见了。凡事啊,得替别人着想才行。”她想起1978年刚到上海教书时,住的筒子楼隔音差,她每天练二胡都要等到晚八点后,怕吵到邻居休息。这份体谅,几十年都没变过。
橘猫吃完猫粮,慢悠悠地走到陆奶奶脚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裤腿。陆奶奶僵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猫的脊背,就被它亲昵地用尾巴卷住了手腕。“这孩子,以前见了人就跑。”她眼里泛起笑意,声音放得更柔,“桂姨你看,它认出咱们了。”
桂姨正收拾东西,见状也笑:“跟您教的那些孩子一样,相处久了就亲了。不过您还是小心点,别被挠着。”她想起上个月有只新来的流浪猫抓伤了小区的孩子,物业特意提醒过,不要随意抚摸陌生的猫。
陆奶奶点点头,慢慢收回手:“知道的,陌生的猫不碰。这只橘猫跟了咱们快两年了,放心。”她看着猫慢悠悠地走到猫窝旁蜷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小纸包,“对了,这是给乐乐带的二胡松香,上次他说家里的用完了。等会儿喂完猫,咱们绕去他家楼下给他。”
桂姨应着,忽然发现廊角的灌木丛里有动静,轻轻“咦”了一声。两人走过去一看,是只瘦小的黑猫,右后腿好像受了伤,正一瘸一拐地往食盆方向挪。陆奶奶立刻停下脚步,示意桂姨也别靠近:“别惊动它,好像受伤了。”
桂姨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轻声说:“腿上好像有伤口,还在流血呢。”她想起社区讲座里说的,遇到受伤的流浪猫要联系救助站,不能随便抱回家,“我这就给物业打电话,他们有合作的救助机构联系方式。”
陆奶奶摸出手机递给她,自己则站在原地守着,生怕黑猫受到惊吓跑掉。阳光穿过梧桐树叶落在她身上,银灰色的头发泛着柔和的光,像一幅安静的油画。桂姨打完电话回来,说救助站的人半小时后就到:“物业说会派人过来帮忙,咱们在这儿等着就行。”
等待的间隙,陆奶奶给陆研新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可能要晚点回去做饭。很快收到回复:“奶奶你们别急,我在实验室叫外卖,你们忙完注意安全。”陆奶奶笑着把手机递给桂姨看:“这孩子,总让人放心不下。”
桂姨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忽然说:“研新跟您一样,心细。上次我老家儿子上学要填资料,还是他帮我弄的电子版,比我自己弄得还清楚。”她来上海快八年了,从一开始听不懂上海话,到现在能熟稔地和邻居聊天,陆奶奶一家的照顾让她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家。去年她母亲生病,陆奶奶不仅准了她长假,还塞给她一笔钱,让她别着急回来。这份情谊,她一直记在心里。
救助站的人很快就到了,带着专业的捕猫笼和急救箱。在两人的指引下,顺利把受伤的黑猫装进了笼子。工作人员检查伤口时说:“还好送来及时,是被铁丝划伤的,处理一下就没事了。等治好伤,会帮它做绝育再放回来。”
陆奶奶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递过去:“这点钱,给它买点营养膏吧。”工作人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说会在救助记录里注明。看着救助车开走,桂姨才彻底放下心来:“这下好了,能好好养伤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陆奶奶忽然停下脚步:“桂姨,咱们买袋鸡胸肉吧,明天煮了给那几只小猫加餐。”桂姨笑着应好,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有人喊“陆奶奶”。
是住在隔壁楼的张阿姨,手里拎着刚买的菜,笑着走过来:“听说你们刚才救了只受伤的猫?真是好心人。”她从菜袋里拿出一小袋虾仁,“这是我今早买的鲜虾仁,煮了给猫吃,你们帮我带过去吧。”
陆奶奶笑着收下:“谢谢你啊张阿姨,我回头跟救助站说一声。”张阿姨摆摆手:“以前我总嫌猫吵,后来看你们这么用心,才知道喂猫也能这么讲究。以后我家有剩的鸡胸肉,也给你们送来。”
两人往回走时,阳光已经偏西,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桂姨忽然说:“陆奶奶,您说这喂猫算不算做好事?我老家老人说,积德行善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
陆奶奶想了想,笑着说:“算啊。不是有句话说,对生命的关怀都是一样的。当年在新疆,我们给牧民送医送药是行善,现在喂猫、教孩子拉二胡,也是。不一定非要做多大的事,心里装着别人,装着这些小生命,就很好。”她想起16岁那年在新疆,第一次给牧民的孩子拉二胡,那孩子眼里的光,和现在看到流浪猫吃饱后满足的样子,其实是一样的。
回到老洋房,陆研新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看数据。看到她们进门,立刻起身接过桂姨手里的布袋:“奶奶,累不累?桂姨,快坐会儿。”
陆奶奶坐在沙发上,喝着孙子递来的茶水,说起今天救了受伤的黑猫,又说起张阿姨给的虾仁。陆研新听着,忽然说:“奶奶,我实验室有个同事,她爱人是做动物救助的,下次可以让他们帮忙联系绝育的事,能便宜点。”
桂姨在一旁收拾东西,闻言笑着说:“那可太好了!这样咱们小区的猫就能都绝育了,数量也能控制住。”
陆奶奶看着孙子,又看看桂姨,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窗外的梧桐叶随风轻摇,二胡静静地靠在墙角,琴筒上的蟒皮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个周末,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在喂猫的细碎时光里,藏着最动人的温暖——是老洋房里跨越血缘的亲情,是邻里间互相体谅的善意,更是对每一个生命的尊重与关怀。就像陆奶奶常说的,善意从不分大小,也不分对象,只要用心去做,就会像二胡的余韵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流淌,温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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