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天棺·第七卷·界域新章 第四章 水火同涛
珠江入海口的涛声撕开暮色时，连最老练的渔民都缩回了岸边的棚屋。咸腥的海风裹着灼人的热浪与刺骨的寒气，在半空拧成麻花状的漩涡，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搅成支离破碎的红。叶妄站在礁石最高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脚下的礁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经历冰火两重天，先是被岩浆般的热浪烤得通红，转瞬又被寒冰冻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崩碎成齑粉。
“第三十七次能量冲击。”阿箬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洛书龟甲悬浮在她身前，青光已稀薄得像层蝉翼。龟甲上投射的全息地图不断闪烁红光，珠江入海口的通界点标记正被两种颜色疯狂啃噬：赤红的火线顺着水系地脉蔓延，所过之处，海水沸腾成蒸汽；墨黑的冰线沿着海岸线扩张，触到的渔船瞬间冻成冰雕。“界域佩的金光只剩三成了，再这样下去，通界点的屏障会被撕开。”
紫瑶的界心鳞贴在掌心，鳞片边缘已烫得发焦。她望着海中央那只搅动风云的巨兽，喉结滚动了两下：“它的体型又涨了一圈。”
水火共生兽此刻已堪比小山，通体如巨鲸般覆盖着半蓝半红的鳞片，左侧鳍尾拍打时带起的浪花会化作火雨，右侧触须摆动时凝结的冰棱能刺穿礁石。最骇人的是它背脊上那处火山般的隆起，每隔三息就会喷出一道冰火交织的能量柱，能量柱砸在海面上，会掀起数十丈高的水墙——水墙内侧凝结着寒冰，外侧燃烧着火焰，坠落时如巨大的囚笼，将半个海湾罩在其中，连光线都被扭曲成诡异的折线。
“不是自然生长。”叶妄突然开口，地脉凿的尖端抵在礁石缝隙里，指尖传来地脉深处的震颤，“你看它的鳃裂，每次开合都有黑色纹路在蠕动，和噬界藤根须上的一模一样。”
紫瑶立刻凝神望去，果然见水火共生兽脖颈处的鳃裂间，缠绕着细密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随着巨兽的呼吸收缩，每一次收缩，它喷出的冰火能量就会暴涨几分，瞳孔中的猩红也会更深一层。
“是蚀骨狱的残留气息，但更凝练。”紫瑶的声音发紧，界心鳞突然剧烈跳动，鳞片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它在吞噬通界点的能量！这些光点是地脉节点，正被它的力量强行抽取，华南地区的水系与火系地脉已经开始紊乱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城镇突然传来惊呼。三人转头望去，只见内陆的河流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冒着气泡冲上堤岸；而海滨的沙滩上，海水刚漫过的地方瞬间冻结，将来不及退潮的贝壳冻成晶莹的雕塑。
“不能再等了。”叶妄猛地站直身体，地脉凿在礁石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硬拼肯定不行，它的力量源自通界点的能量失衡，必须先稳住通界点，再剥离魂核里的黑色纹路。”
阿箬立刻调整洛书龟甲的角度，青光投射出通界点的三维模型——模型中央的界域佩金光黯淡，周围缠绕着红黑两股能量流，像两条疯狂啃食的毒蛇。“通界点的能量枢纽在水下三十丈，被它的鳍尾死死压住了。”她指着模型底部的阴影，“那里是能量循环的关键，如果能重新激活枢纽，或许能切断它的力量来源。”
紫瑶突然指向水火共生兽背脊的火山隆起：“那里！黑色纹路最密集的地方！我能感觉到魂核的波动，本源之露必须注入那里才能起效。”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里面盛着最后三滴本源之露——这是离开黄河通界点时，她连夜收集的备用露珠，每一滴都凝结着纯粹的平衡之力。
“我去注入本源之露。”叶妄的目光扫过沸腾的海面，“阿箬，你用洛书之力牵制它的动作，尽量引开它对能量枢纽的压制；紫瑶，你熟悉界生的能量流动，负责引导我找到魂核的薄弱点。”
“太危险了！”阿箬立刻反对，洛书龟甲的青光剧烈闪烁，“它的能量乱流能撕碎金石，你靠近不了火山隆起的。”
“试试就知道了。”叶妄拍了拍她的肩膀，虚妄之影在他周身流转，化作一层半透明的铠甲，“别忘了，我可是能在虚实之间穿梭的。”
紫瑶咬了咬唇，将玉瓶塞进他手中：“这三滴露珠里，我加了界心鳞的共鸣之力，靠近魂核时会自动发光。如果……如果失败了，立刻退回岸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叶妄点头，握紧玉瓶跃下礁石，脚掌刚触到海水，就被烫得缩回——海面下的温度已接近岩浆。他深吸一口气，将棺纹之力注入地脉凿，凿尖刺入海底的泥沙，金光顺着地脉蔓延开，在水面上凝结出一道狭窄的金光步道。
“准备好了吗？”阿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随时。”
阿箬双手结印，洛书龟甲突然暴涨数十倍，青光如瀑布般倾泻入海。海面上瞬间浮现出无数古老的符文，符文相互交织，化作一张巨大的光网，朝着水火共生兽罩去。光网落下的瞬间，水火共生兽似乎察觉到威胁，猛地转身，巨尾拍打水面，掀起的冰火巨浪狠狠砸在光网上。
“嗡——”
光网剧烈震颤，无数符文在冲击下崩碎，但终究没有破裂。水火共生兽被光网暂时困住，愤怒地咆哮着，背脊的火山隆起开始剧烈起伏，显然在积蓄能量。
“就是现在！”紫瑶吹响一声清哨，两生兽突然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左翼燃着火焰的是炎羽兽，右翼覆着寒冰的是冰鳞兽，两种异兽展开双翅，引动空中的冰火能量，在水火共生兽周围形成一道紊乱的能量流。
能量流中，赤红与墨黑的力量相互冲撞，反而形成了一片短暂的能量真空带。
叶妄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踏着金光步道冲向水火共生兽。他的身影在虚实之间快速切换，避开那些穿透光网的冰火碎片，耳边是能量摩擦的尖啸，皮肤能清晰感受到极端温度的撕扯——左边脸颊被灼得刺痛，右边手臂却冻得发麻。
“往左偏三寸！那里有个能量漩涡的死角！”紫瑶的声音通过界心鳞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炎羽兽会帮你炸开一道缝隙！”
叶妄依言转向，只见炎羽兽猛地喷出一团火球，精准地砸在水火共生兽脖颈的鳃裂处。火球炸开的瞬间，鳃裂间的黑色纹路剧烈收缩，原本严密的防御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冲进去！”
叶妄将虚妄之影催动到极致，身体化作一道流光，顺着缝隙钻进了水火共生兽的能量屏障。穿过屏障的瞬间，他感觉像是掉进了熔炉与冰窖的夹缝——火山隆起的热浪几乎要融化他的骨骼，而旁边鳍尾的寒气又想冻结他的血液，两种力量在体内疯狂冲撞，让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别停下！魂核就在火山隆起的正中心！”紫瑶的声音带着哭腔，界心鳞的光芒在他掌心烫得惊人。
叶妄咬紧牙关，强忍着体内的剧痛，踩着滚烫的鳞片向上攀爬。火山隆起的表面布满了灼热的裂隙，黑色纹路像蚯蚓般在裂隙中扭动，每一次扭动，就有一股更狂暴的能量喷薄而出。他能感觉到，这些纹路正在吞噬巨兽的意识，将它变成纯粹的破坏工具。
“还有十步！”
叶妄摸出玉瓶，拔开塞子，三滴本源之露在瓶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在此时，水火共生兽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显然是挣脱了洛书光网的牵制。它的身体剧烈摇晃，火山隆起猛地喷出一道粗壮的能量柱，直指叶妄的位置。
“小心！”阿箬的惊呼穿透能量屏障。
叶妄瞳孔骤缩，脚下的鳞片突然崩裂，他借着这股反作用力纵身跃起，在空中翻转的瞬间，将三滴本源之露全部掷向火山隆起的中心。
露珠在空中划过三道银线，精准地落在黑色纹路最密集的地方。
“滋啦——”
本源之露炸开的瞬间，柔和的金青色光芒如潮水般扩散，所过之处，黑色纹路像冰雪般消融，发出凄厉的嘶鸣。水火共生兽的咆哮渐渐低沉，瞳孔中的猩红褪去，露出清澈的蓝金色——那是属于界生的、纯粹的眼神。
它的身体开始收缩，背脊的火山隆起渐渐平复，喷出的气息也变得温和，不再是冰火交织的狂暴，而是带着海风的湿润与阳光的暖意。最终，它化作一条半蓝半红的巨鱼，摆尾潜入海中，消失在通界点附近的深海里，只在海面上留下一圈圈温和的涟漪。
海面上的冰火能量迅速平息，那些沸腾的河流与冻结的沙滩开始恢复正常，界域佩的金光重新亮起，如同一轮小太阳，将通界点稳稳锁住。
阿箬收回洛书龟甲，踉跄着冲到叶妄身边，接住他坠落的身体。他的衣服已被冰火灼得破烂不堪，手臂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灼伤与冻伤，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叶妄！叶妄你醒醒！”阿箬的声音哽咽，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紫瑶也赶了过来，连忙将一枚蕴含有生命能量的丹药塞进他嘴里，界心鳞贴在他的胸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还有气，他只是能量消耗过度，加上冰火之力的反噬。”
叶妄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焦急的两人，虚弱地笑了笑：“搞定了？”
“搞定了。”阿箬抹了把眼泪，语气又气又心疼，“下次再这么拼命，我就把洛书龟甲砸你脑袋上！”
叶妄低笑两声，刚想说话，目光却突然投向深海的方向。那里的海面上，隐约有红蓝相间的微光在闪烁，像是水火共生兽在水下徘徊。
“它没有离开。”他轻声说，“只是回到了通界点的混沌秩序带……像是在守护那里。”
紫瑶的界心鳞突然又热了起来，但这次不再是躁动的烫，而是带着某种共鸣的温。鳞片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无数界生在通界点周围聚集，有温和的双色花，有矫健的两生兽，甚至还有之前被净化的噬界藤，它们围绕着通界点，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它们在……守护通界点？”紫瑶喃喃道，眼中满是困惑，“可为什么？”
叶妄沉默着，指尖轻轻抚摸着地脉凿上的纹路。他能感觉到，地脉深处的能量流动正在变得有序，那些被扰乱的节点正在缓慢修复，但在修复的能量流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两界的气息。
这气息很微弱，却异常熟悉——和蚀骨狱主消散前残留的混沌气息同源，却又带着一种更诡异的凝练感。
“紫瑶，”叶妄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你刚才说，蚀骨狱的残留气息在聚集？”
紫瑶点头：“界心鳞能感应到气息的流动，从长白山到珠江入海口，这些气息像是有生命般，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她顿了顿，说出一个让两人心头一沉的地名，“九域上界的蚀骨狱旧址。”
蚀骨狱旧址——那是蚀骨狱主被封印了千年的地方，也是他最终消散的混沌之地。按常理，那里本该只剩下死寂的能量废墟，为何会突然成为气息汇聚的中心？
就在此时，九域星主的传讯突然闯入三人的识海，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速来九域上界的星枢殿！所有通界点的界生异动都指向蚀骨狱旧址，那里正在形成一个新的空间裂隙，裂隙中流淌的能量……比蚀骨狱主的混沌更诡异！”
叶妄与阿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新的空间裂隙？
难道操控界生的真正黑手，一直藏在蚀骨狱旧址？之前的种种异动，不过是为了收集足够的能量，用来撕裂新的裂隙？
“看来，该去会会这位幕后黑手了。”叶妄撑着地脉凿站起身，尽管身体还在因冰火反噬而颤抖，但眼神中的坚定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阿箬扶着他的胳膊，洛书龟甲重新浮现在两人身前，青光比之前更加璀璨：“星枢殿的坐标已经收到，我们现在就出发。”
紫瑶将界心鳞收好，最后望了一眼深海中闪烁的红蓝微光，跟上两人的脚步：“不管是谁在搞鬼，总得让他知道，界生不是任人操控的工具。”
三人的身影化作三道流光，消失在珠江入海口的暮色中。身后的海面上，通界点的金光与深海中的红蓝微光交相辉映，像是在无声告别，又像是在约定——待风波平息，再共守这片平衡之地。
而九域上界的蚀骨狱旧址，一道漆黑的裂隙正在混沌中缓缓张开，裂隙深处，隐约有无数双眼睛在闪烁，等待着猎物踏入早已布好的陷阱。一场比水火共生兽更凶险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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