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日之期
京城风雪罕见地停了，玄冰坊正门外却结出一层寸许厚的霜甲。
坊间传言：有人要在今夜立碑，替\"无名者\"讨回名字。
夜鸢披着粗麻斗篷，立于石狮旁，脚边是一方长条青石，未经雕琢，只背面用断钩刻着一行小字——
\"夜鸿，雪岭人，年十九，为兄者，为士者，为人者。\"
他把最后一字钩平，血从指缝渗出，沿石槽染成暗红。
\"哥，你的名字，我带来了。\"
二、凿名
玄冰坊高檐下，十二名坊卫按刀而立，为首之人名\"白镝\"，正是截获雪线那夜的首领。
白镝冷声：\"坊主有令——立碑可以，留名不行。无名者，死便死了。\"
夜鸢不语，自背后抽出断钩，猛力劈向青石碑面。
石屑四溅，火星在寒风里一闪即灭。
三击之后，\"夜鸿\"二字豁然显现，深可指许。
\"名已凿成，要抹，便连我一起抹。\"
少年喘着白雾，断钩横胸，血顺腕滴于\"夜鸿\"笔画内，像替亡兄续上脉搏。
三、息与名
子时更鼓响，坊门大开。
夜烛提灯而出，灯罩竟用黑冰雕成，火光透过冰层，呈幽蓝鬼色。
\"少年，我替你销册，你反来立碑，道理何在？\"
夜鸢抬头，目眦欲裂：\"册可销，名不可销！
你以'无息散'噬我兄弟，我便以'血息'还你。\"
话音落，他猛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向夜烛。
血水遇黑冰灯罩，瞬间蒸成赤雾，夜烛眉梢染上第一滴，便如被火舌舔中，皮肤起卷。
\"血息——第七子教你的？\"
夜烛疾退，同时袖中弹出乌金针，直取夜鸢心口。
针到半途，被一道银光击落——清岚自屋脊倒掠而下，剑尖挑起乌金针，反手掷回。
\"坊主，自己的喜，自己尝。\"
四、碑裂人伤
乌金针折返，夜烛侧首，针擦过他耳垂，钉入背后石狮。
石狮眼孔瞬间腐成黑坑，发出滋滋裂响。
夜烛却笑了，笑里带着冰屑：\"好，息已付，名可留——
但碑要裂，裂得让天下人知道：
名字，是刻给死人的！\"
他抬手，五指箕张，掌心黑冰真气狂涌，猛然拍向青石碑面。
\"咔——\"碑身自\"夜鸿\"二字正中裂开，裂缝直透石背。
夜鸢扑身去护，被余劲震得倒飞，背撞坊门，一口血喷在裂口处，与兄长旧名交融。
五、无名者的回答
石将碎未碎，忽有第二道真气自侧方涌来——温润如春，却含雪意。
云昭现身，左手按弦，右手未弹，琴身横挡于碑前。
黑冰真气遇琴音，竟凝成朵朵白梅，瓣瓣附在裂缝，瞬息熔成石浆，将裂口重新焊合。
\"名字，是刻给活人看的。\"
云昭抬眸，目虽盲，却正对夜烛，\"你教他们无名，
我教他们有碑。\"
夜烛瞳孔微缩，旋即大笑三声，笑声中身形疾退，黑冰灯盏被抛起半空——
\"砰\"地碎成漫天蓝晶，灯芯火舌舔上洒落的血雾，燃起一片赤蓝火雨。
火雨落处，石板嘶嘶作响，字迹却愈发清晰——
\"夜鸿\"二字，被火与冰共同镌刻，永难磨灭。
六、活下来的碑
火雨散尽，玄冰坊大门紧闭，夜烛踪迹全无。
夜鸢挣扎爬起，以断钩支身，抚过重新合拢的石缝，指尖摸到微温的血痂。
他忽然跪倒，额头抵着碑沿，一声哽咽被风雪撕得七零八落。
\"哥，碑立住了，你——回家。\"
白史官自暗处走出，展开空简，在碑侧以血为墨，落笔——
\"靖和七年，玄冰坊外，无名者夜鸿有碑，
碑名：人。\"
七、尾声·债未了
更鼓再响，已是寅时。
少年背着裂而未碎的青石，一步一步走出长街。
背后，石狮眼孔的黑腐仍在蔓延，像一张被挖空的皇家面孔。
城楼上，第七子远望，轻声道：
\"碑立了，名有了，
下一步——挖坟。\"
下一章·预告
第161章《挖坟人》
——夜鸿的坟，是玄冰坊\"销册库\"；
谁挖谁的坟，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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