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绸缎,将黑风口的旷野裹得密不透风。楚军主营西侧的密林里,几个黑影正猫着腰穿行,脚下的枯枝被踩得“咔嚓”轻响,很快又被厚雪掩盖。领头的汉子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青铜镜,对着天宇营地的方向晃了三下,镜光在黑暗中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片刻后,对面山坳里也传来三点微弱的回应。汉子低笑一声,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他是楚军安插在天宇营地外围的密探,代号“老柴”,平日里以樵夫身份活动,此刻正借着风雪传递消息:“天策军西营的巡逻队换岗时间改了,从两刻钟一次变成了一刻钟,看来是察觉到什么了。”
身后的同伴迅速在羊皮纸上记下,字迹潦草却清晰:“西营戒备升级,疑有重防。”汉子接过羊皮纸,卷成细条塞进掏空的木柴里,又往柴堆上泼了些水,很快冻成一块不起眼的冰疙瘩。“天亮后送往前营,让钟离昧将军亲自看。”
这一幕,被藏在更高处的松树上的天策军斥候尽收眼底。斥候裹着与松树同色的伪装布,呼吸都压得极轻,直到那几个黑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才悄悄从树上滑下,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几乎看不见的浅痕,朝着营地的方向疾奔。
中立势力的摇摆
离黑风口百里外的石桥镇,是南北商路的必经之地。镇东头的“迎客楼”里,烛火从黄昏亮到深夜,二楼最靠窗的雅间始终挂着厚布帘,帘内的阴影里,坐着三个身份各异的人。
左手边的胖子是镇上最大的粮商王元宝,指间的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右手边的精瘦汉子是附近山头的寨主,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居中的老者则是石桥镇的乡老,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酒渍。
“天策军的人昨天来订粮了,给的价比楚军高两成,但要咱们亲自送到营门口。”王元宝咂着嘴,肥硕的手指在桌上敲出轻响,“楚军的粮官也放了话,要是敢给天策军送粮,以后就别想在楚地做生意。”
寨主嗤笑一声,用弯刀挑开酒坛的泥封:“两边都想拉拢咱们,说白了就是看中石桥的位置——往北能通天策军的粮道,往南能接楚军的补给线。王掌柜,你是想赚现钱,还是想保后路?”
乡老咳嗽两声,端起酒杯慢悠悠地说:“老身倒觉得,谁赢了跟咱们没关系,关键是得让石桥安稳。天策军说了,只要肯借道,战后免三年赋税;楚军那边则许诺,要是帮他们困住天策军,就封我当县令。”
帘外传来店小二的吆喝声,三人同时住了口。王元宝往帘外瞟了眼,见是熟客,才压低声音:“我派去天策军营地的伙计回来说,那边的士兵看着精瘦,但个个眼神带劲,不像缺粮的样子;楚军那边倒是人多势众,可伙房里飘出来的味,除了野菜就是稀粥,怕是撑不了多久。”
寨主把玩着弯刀:“我派喽啰去探过,天策军的西营晚上总有些奇怪的动静,像是在挖什么东西,白天却装作没事人似的;楚军则在往南坡运石头,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乡老捻着胡须,忽然笑了:“管他们搞什么名堂,咱们先按兵不动。王掌柜,你先给两边都送点陈粮,不多不少,够他们猜疑的;寨主,你让喽啰在山道上多设几个‘路障’,就说是山匪作乱,谁想借道都得留下买路钱;至于我,就去跟两边说‘百姓怕打仗,不敢妄动’。”
三人相视一笑,举杯碰在一起,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像极了他们此刻摇摆不定的心。
天宇的察觉
天策军的中军帐内,天宇正对着摊开的情报网图沉思。图上用红、蓝、黑三色标注着各方势力——红色是楚军,蓝色是己方,黑色则是中立势力,每个标记旁都密密麻麻写着近期动向。
“石桥镇的王元宝给楚军送了五十石陈粮,同一天又给咱们送了三十石,数量不多不少,像是在试探。”韩信指着黑色标记中的“迎客楼”,“咱们的眼线说,这几日雅间总关着门,里面的人说话声音很小,但能听到‘借道’‘赋税’之类的词。”
天宇指尖点在“南坡”的红色标记上:“楚军往南坡运石头,说是加固防御,可南坡根本不是咱们主攻的方向。让斥候再去探,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挖地道。”
“已经派去了。”韩信递过一份密报,“外围的暗哨抓到个形迹可疑的樵夫,搜出了这个。”密报上是临摹的青铜镜信号规律:“三短一长代表‘安全’,三长一短代表‘有异动’。”
天宇看着信号规律,忽然想起前几日西营巡逻队汇报的“奇怪闪光”,眉头紧锁:“楚军的密探比咱们想的多,得清理一下外围。让秦风带一队锐士,换上百姓的衣服,假装砍柴、打猎,把那些‘樵夫’‘猎户’都盯紧了,别打草惊蛇,等他们传递消息时再动手。”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斥候队长掀帘而入,手里捧着块冻硬的木柴:“主上,在楚军密探的柴堆里发现的,里面有这个。”他敲碎木柴,取出卷羊皮纸,上面赫然画着西营的布防草图,虽然粗略,但岗哨的位置标得八九不离十。
“看来他们盯西营很久了。”天宇的眼神冷了下来,“正好,让他们看些‘真东西’。”他对韩信耳语几句,后者眼中闪过笑意,立刻领命而去。
片刻后,西营的士兵开始“慌乱”起来——有人扛着空粮袋往柴房跑,有人对着栅栏的缺口唉声叹气,甚至有个老兵“不小心”把标着“军械库”的木牌碰倒了,露出后面“杂物间”的字样。这些动静,都被藏在密林里的“老柴”看得一清二楚,他赶紧掏出青铜镜,发出“发现布防漏洞”的信号。
危机四伏的平静
三日后,石桥镇的王元宝收到了天策军的“诚意”——十匹上好的绸缎,说是“感谢借道”;同时也收到了楚军的“警告”——一把沾着血的匕首,插在他家粮仓的门板上。他看着绸缎和匕首,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寨主的喽啰在山道上“劫”了天策军的小股运粮队,只抢了半车杂粮,却被随后赶到的骑兵追得丢盔弃甲;转头想向楚军示好,送去几捆干柴,却被嫌“不够诚意”扔了回来。
乡老在去楚军营地的路上“偶遇”天策军的巡逻队,被“客气”地请到营里喝了杯茶,回来后就病倒了,再也没敢踏出镇门半步。
楚军营地里,钟离昧看着密探传回的“西营漏洞图”,对项羽道:“天策军果然快撑不住了,西营的粮库是空的,军械库也只是个幌子,咱们可以从那里突围。”
项羽盯着图上的缺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的巡逻队既然加了岗,怎么会留这么大的漏洞?”
“怕是没人手了吧。”钟离昧笑道,“听说天宇把主力都调到北营了,西营只留了些老弱病残。”
项羽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再派些人去探,若真是漏洞,三日后动手。”
而此时的天策军西营,柴房里的空粮袋后,藏着十架上弦的连弩;栅栏的缺口处,地面下埋着削尖的木桩;被碰倒的“军械库”木牌后,暗门里站着全副武装的锐士,正盯着密林中的动静。
天宇站在望楼之上,望着石桥镇的方向,那里的烛火依旧亮着,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慌乱。他知道,中立势力的摇摆只是表象,楚军的试探也只是前奏,当那些暗处的动作从“试探”变成“实质”,真正的风暴就会来临。
“秦风,”天宇低声道,“让外围的眼线撤回来一半,集中盯紧楚军的南坡和石桥镇的迎客楼。”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弟兄们,夜里警醒些,好戏要开场了。”
望楼的风卷着雪沫子吹过,带着远处隐约的马蹄声。天宇的目光扫过黑暗中的各方势力,像一张缓缓收紧的网,将所有暗流涌动都纳入眼底。平静的表象下,每一方都在算计,每一步都藏着杀机,而这场角力,显然已越过了试探的边界,正朝着无法回头的实质阶段,加速狂奔。
喜欢秦末龙旗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秦末龙旗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