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的疑问，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深潭，在楚枫岚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九大世家住哪儿？这看似简单的问题，此刻却显得无比尖锐。
极寒漠温若真过去，天玄大陆复苏，那些在浩劫中或覆灭、或隐匿、或迁徙的古老世家，的确会面临归处问题。
资源、领地、话语权的重新洗牌，必将引发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但此刻，这并非当务之急。
楚枫岚的注意力，完全被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所占据。那绝非寻常争斗，其核心爆发出的能量层级，让她这位化神巅峰都感到心悸，甚至需要全力防御才勉强抵挡住余波。炼虚层次……唯有炼虚层次的力量碰撞，才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景象！
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目前所知的、这片名为“天玄星”的世界格局与顶尖强者信息。
天玄星，主要由五方大势力构成：星辰洲、奇迹圣域、海之国、天玄大陆，以及一些边荒海域及未知之地。其中，海之国偏安一隅，以波塞冬新晋化神为尊，实力最弱；奇迹圣域神秘莫测，已知明面上并无炼虚修士；天玄大陆是他们的故土，经历极寒重创，已知的最强者，是在陈岚师尊陨落后，被誉为大陆实际第一人的马萨普师，炼虚中期修为。以此老怪物的身份地位和常年闭关的状态，几乎不可能莫名其妙跑到中州核心区域弄出这般同归于尽般的动静，更别说对自家地盘下此狠手。
那么，嫌疑最大的，便指向了五方势力中最强、也是已知拥有炼虚修士最多的——星辰洲！
星辰洲，已知拥有三位炼虚大能：一位炼虚初期，两位炼虚中期。这三股力量，若是联手，的确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乃至局部改变天地法则的运行。如果极寒的诡异消退与他们有关，从力量层级上是说得通的。
但……楚枫岚的心不断下沉。如果真是星辰洲的炼虚修士出手“帮助”天玄大陆化解极寒，那动机是什么？慈善？绝无可能！修仙界弱肉强食，星辰洲向来强势，吞并周边之心昭然若揭。那么，更大的可能是，这“化解极寒”本身，就是某种计划的一部分，其目的，绝非善意！
而刚才那场爆炸……就是最恐怖的证明！那充满毁灭、混乱、死寂的气息，绝非正道光明的力量，更像是某种禁忌的实验失败、力量失控，或是……某种被封印的远古邪物被意外释放的后果！这爆炸表明，星辰洲的炼虚修士在此地的行动，绝非出于“好心”，反而可能是在进行某种极度危险、甚至可能拉上整个大陆陪葬的阴谋！
“三个炼虚……”楚枫岚低声重复着，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真的可能拥有改变天地法则的伟力。也许……极寒的消退，真的与他们有关。但这爆炸……这充满了毁灭与不祥的爆炸，证明了他们的目的，绝非拯救。天玄大陆，可能刚从极寒的冰狱中走出，又落入了一个更可怕的、由炼虚修士亲手布下的火坑！”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炼虚期，那是超越了化神，真正开始触摸宇宙本源规则的境界。与这样的存在为敌，甚至只是卷入他们的棋局，都是九死一生。师尊陈岚当年的陨落，背后是否也有炼虚层次的阴影？
“萧易，兰希，”楚枫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涉及炼虚，已非我等能轻易插手。但爆炸核心残留的痕迹，是揭开真相的唯一线索。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查看，但切记，一旦发现任何炼虚层次的气息残留，或感知到不可抗拒的危险，立刻撤离，绝不可恋战！”
萧易收起了平日的嬉笑，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周身隐隐有雷光流转，已是做好了随时爆发全力的准备：“明白！炼虚老怪物的地盘，老子还没活够呢，不会傻到去硬碰硬。”
兰希紧紧抱着圣莲罩，小脸虽然有些发白，但眼神坚定：“楚姐姐，我会用圣莲罩尽量隐藏我们的气息。”
“走！”
楚枫岚不再犹豫，周身气息彻底收敛，如同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化作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虚影，朝着那巨大天坑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萧易和兰希紧随其后，三人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鬼魅般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疾驰。
越是靠近天坑，周围的景象就越是令人触目惊心。空间极其不稳定，细密的黑色裂缝时隐时现，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危险气息。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锋，切割着一切。大地不再是泥土，而是呈现出一种琉璃化的光泽，那是瞬间极致高温造成的异变。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硫磺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能量气味。
这里已经彻底化为了生命禁区。
终于，三人来到了天坑的边缘。站在那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坑缘向下望去，只觉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油然而生。坑内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各种扭曲的色彩，暗红、惨绿、漆黑交织，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哀嚎。一种宏大、古老、充满毁灭意志的残留波动，如同潮水般不断从坑底涌上来。
“我滴个乖乖……”萧易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炸了？老子感觉金丹都在发抖！”
楚枫岚屏息凝神，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如同丝线般向下探去。她的神识刚一接触坑内那混乱的能量场，便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刺一般。那能量中混杂着太多东西：狂暴的星辰之力、一种阴冷蚀骨的未知能量、空间破碎的法则碎片，以及……一丝微不可察，但却位阶极高、充满了漠然与威严的神念印记！
这缕神念印记极其淡薄，混杂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几乎难以分辨，但其中蕴含的那股凌驾于众生之上、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志，让楚枫岚瞬间确定了之前的猜测——炼虚修士！而且，绝非马萨普师那种相对“温和”的气息，这印记中充满了侵略性与实验性的冷漠！
就在楚枫岚试图捕捉更多信息时，异变陡生！
天坑极深之处，那翻滚的混沌能量中，一点幽暗到了极致的光芒微微一闪。下一刻，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猛地从坑底传来！这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接作用在神识与灵魂之上！
“不好！快退！”
楚枫岚脸色剧变，厉声喝道，同时猛地切断了自己探出的神识丝线，一股神识反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她双手疾挥，冰蓝神光卷起萧易和兰希，就要暴退！
然而，还是晚了一瞬！
那道幽暗光芒似乎锁定了他们残留的气息，吸力骤然增大！同时，坑底翻滚的能量中，一道模糊不清、由纯粹怨念与毁灭意志构成的暗红色鬼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顺着吸力朝着三人猛扑上来！这鬼影并非实体，而是炼虚层次力量碰撞后，残留的法则怨念与死寂之气结合产生的诡异存在，对生灵有着极强的侵蚀性！
“什么东西？！”萧易怒喝一声，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掌拍出！一道凝练无比的青紫色雷霆脱手而出，轰向那暗红鬼影！
然而，足以重创元婴修士的雷霆，击中鬼影后，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其微微一滞，便继续扑来！鬼影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法则层面的侵蚀！寻常法术效果不大！”楚枫岚瞬间判断出关键，她眼神一凛，不再保留，“兰希，圣莲守护！萧易，用你的本源雷罡，至阳至刚或许能克制！”
兰希毫不犹豫地将圣莲罩祭出，温润的生机绿光化作一个光罩将三人护住。那暗红鬼影撞在光罩上，绿光剧烈荡漾，发出“嗤嗤”的声响，竟被腐蚀得迅速黯淡！兰希小脸瞬间煞白，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妈的，给老子散！”萧易见状，双目雷光爆射，周身气息陡然提升到极致，他不再使用花哨的雷法，而是将精纯无比的紫霄神雷本源凝聚于拳锋，一拳轰出！这一拳，蕴含着他化神巅峰的霸道意志与至阳雷罡，拳风所过，连混乱的能量乱流都被暂时驱散！
“轰！”
拳锋与鬼影狠狠撞在一起！这一次，鬼影发出了凄厉的尖啸，暗红色的身躯被至阳雷罡灼烧得不断消散，但它蕴含的怨念与死寂法则也如同附骨之疽，沿着萧易的拳势反向侵蚀而来！
萧易手臂上的雷光迅速黯淡，皮肤上甚至开始出现诡异的灰败之色！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吃了暗亏。
“净化！”楚枫岚清叱一声，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绝对冰寒与净化之意的太初冰魄剑气后发先至，点在那鬼影的核心！剑气过处，不仅冰封万物，更带有一种涤荡邪祟、返本归源的净化道韵！
“嗤——！”
在萧易的至阳雷罡与楚枫岚的太初冰魄剑气前后夹击下，那暗红鬼影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彻底消散于无形。
然而，坑底传来的那股针对神识与灵魂的恐怖吸力，并未消失，反而有增强的趋势！而且，似乎有更多的、类似的诡异存在正在混沌能量中凝聚！
“此地不宜久留！”楚枫岚当机立断，刚才短暂的接触，她已经获取了关键信息，“这爆炸残留的能量场极其诡异危险，且有炼虚修士的神念印记残留，再待下去，恐生大变！”
她不再犹豫，全力催动遁光，卷起气息有些紊乱的萧易和脸色苍白的兰希，化作一道极速的冰蓝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天坑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比来时更快！
直到飞遁出数万里之遥，彻底感受不到那天坑的吸力和诡异气息后，三人才在一座相对完好的雪山顶峰停下。
萧易立刻盘膝坐下，运转功法驱除侵入体内的死寂法则，脸色难看：“他奶奶的，炼虚老怪物弄出来的东西真邪门！老子差点着了道！”
兰希也赶紧催动圣莲罩，温和的生机之力帮助萧易疗伤，也平复自己激荡的气血。
楚枫岚站在山巅，遥望着远方那片依旧被不祥能量笼罩的区域，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确认了……确有炼虚修士插手，且绝非善意。那爆炸核心残留的能量，充满了毁灭、怨念与一种……冰冷的实验意味。星辰洲的嫌疑，最大。”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更像是在梳理思绪，说给萧易和兰希听：
“极寒消退，或许真是他们以莫大法力强行扭转局部天地法则所致。但其目的，绝非为了拯救天玄大陆。更可能的是，他们想在这片‘净化’后的土地上，进行某种极度危险的实验或仪式。刚才的爆炸，就是实验失败或仪式失控的结果。那坑底的吸力和诡异鬼影，就是证据。”
“他们……把天玄大陆，当成了一个巨大的试验场。”楚枫岚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而我们，以及这片大陆上可能残存的所有生灵，在他们眼中，或许都只是……可以随意消耗的实验品。”
这个结论，让萧易和兰希都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冲头顶。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天玄大陆面临的危机，比之前的极寒漠温，还要恐怖千百倍！极寒是天灾，而这次，是人祸！是来自炼虚大能的、充满恶意的人祸！
“那……那我们怎么办？”兰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楚枫岚沉默片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面对炼虚层次的存在，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坐视不理，整个大陆可能迎来比极寒更彻底的毁灭。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她最终说道，“需要知道星辰洲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的具体计划是什么。马萨普师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他态度不明。奇迹圣域或许也是一个变数……海之国暂时安全，但不能永远偏安。”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先回海之国，从长计议。天玄大陆的水，比我们想的深得多。在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情报之前，贸然行动，只会让我们也沦为这盘炼虚棋局中的……牺牲品。”
三人站在雪山之巅，望着脚下这片正在从冰雪中苏醒、却又被新的、更恐怖的阴影所笼罩的故土，心情都沉重无比。
归途，已然注定不会平静。而一场可能席卷整个天玄星的巨大风暴，似乎已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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