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新来的化妆师发现前辈们都在偷偷违反操作规范。
她们给尸体涂的腮红位置不对,口红也总是画歪。
直到馆长把她叫到停尸房,指着那具她精心化妆的尸体:
“你画得太像活人了...”
“它们会舍不得走的。”
“记住,我们的工作不是让逝者安息。”
“是让它们甘心离去。”
“现在,它认定你了。”
“今晚值班小心点——”
“它会回来找你补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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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殡仪馆,地下化妆间。
空气是凝滞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到刺鼻,却依旧压不住那股更深层的、属于死亡本身的空洞与冰冷。日光灯管发出惨白的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寸瓷砖地面上,反射出坚硬的光泽,却照不亮角落里的阴影。
林晚站在化妆台前,手里握着粉扑,指尖有些发凉。这是她入职的第三天,作为殡仪馆新招聘的遗体化妆师。台子上躺着的是一位因车祸去世的年轻女性,面容破损严重,需要精细的修复和化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摒除杂念,开始工作。清创,填充,缝合,打底……她做得一丝不苟,力求还原逝者生前的容貌,这是她对生命最后的尊重,也是她在学校里被反复教导的准则——让逝者以最安详、最美丽的姿态走完最后一程。
修复过程很顺利,到了上妆阶段。她调好肤色粉底,仔细地涂抹均匀,遮盖掉所有修复的痕迹。然后拿起腮红刷,沾取了适量的桃粉色腮红。
按照教科书上的标准,腮红应该打在颧骨最高处,微微向太阳穴方向晕染开,这样可以营造出自然红润的气色。
她抬手,准备落刷。
“等等。”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带她的老师,刘姐。刘姐在殡仪馆干了快二十年,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有种看透一切的麻木。
“腮红,打这里。”刘姐伸出手指,在逝者脸颊靠近耳根的下方,一个几乎不会有人打腮红的位置,虚点了一下。“颜色用这个。”她从化妆盒里挑出一个几乎不带红调、接近暗橘色的古怪颜色。
林晚愣住了:“刘姐,这……不符合规范吧?这个位置和颜色,会显得很……不自然。”
刘姐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这里,规范不重要。照做就是。”
林晚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看到刘姐那副“别问那么多”的表情,她把话咽了回去。入乡随俗吧,她想着,或许这是馆里的什么特殊传统?她按照刘姐指的位置和颜色,涂上了腮红。
效果……很怪异。脸颊下方两团暗沉的颜色,让本来逐渐恢复生气的脸庞又蒙上一层死灰和僵硬感。
接着是画口红。林晚挑选了一支接近逝者原生唇色的豆沙红唇线笔,准备勾勒出清晰的唇形。
“不用画那么仔细。”刘姐又开口了,拿过她手里的唇线笔,换了一支颜色更暗、几乎像凝固血液的紫红色口红,直接在嘴唇中央胡乱涂抹了几下,边缘模糊,甚至有些画到了嘴唇外面。“这样就行。”
林晚看着那被糟蹋了的唇妆,心里一阵难受。这简直……是对逝者的不尊重!但她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刘姐完成剩下的步骤。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仔细观察了其他几位老化妆师的工作。她发现,这不是刘姐个人的习惯,而是这里所有老员工的“惯例”。
腮红永远打在奇怪的位置,要么太低,要么太靠后,颜色也总是灰扑扑的,毫无生气。口红没有一次是好好勾勒唇形的,总是涂得歪歪扭扭,溢出边界,颜色也多是暗红、紫红甚至褐色。眼影更是离谱,常常用大片的、毫无过度的深色,把眼窝涂得如同两个黑洞。
她们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一项……刻意让妆容显得粗糙、怪异、甚至有些丑陋的人物。
这完全违背了林晚所学的职业道德和审美!她感到困惑,甚至有些愤怒。这些逝者家属花了钱,是希望亲人能体面地离开,不是来看这种拙劣的化妆技术的!
她尝试过在刘姐休息时,偷偷按照规范给一具遗体补妆,结果被刘姐发现后,劈头盖脸一顿骂,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谁让你乱动的?!画成这样想害死大家吗?!”刘姐的声音尖利,手指几乎戳到林晚鼻子上。
林晚又委屈又不解。她只是想让逝者更好看一点,怎么就成了害人?
这种压抑和疑惑,在她独立接手第三具遗体时达到了顶峰。那是一位寿终正寝的老太太,面容很安详,几乎不需要太多修复。林晚想着,这次刘姐不在,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她精心地为老太太打底,遮瑕,用柔和的杏色腮红轻轻扫在颧骨,勾勒出自然的唇形,涂上温柔的玫瑰色口红,还淡淡地画了点眉粉和大地色眼影。完成后,老太太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面容红润,神态安详。
林晚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才是对生命的尊重。
然而,这份成就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下午,馆长一个电话把她叫到了地下二层的停尸房。
馆长姓秦,是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头,平时很少露面,眼神锐利得像鹰。他此刻正站在一张停尸床前,床上躺着的,正是林早上精心化妆的那位老太太。
秦馆长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老太太的遗容,眉头紧紧锁着。
林晚心里七上八下,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
良久,秦馆长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林晚,你画得很好。”
林晚一愣。
“太好了。”馆长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住她,“好得……太像活人了。”
太像活人了?这难道不是褒奖吗?林晚更加困惑。
“你知道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吗?”秦馆长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不是让逝者安息。安息是神佛的事。我们做的,是让它们……甘心离去。”
他指着老太太安详如同沉睡的脸:“你把她画得这么好,这么像活着的时候,她会舍不得的。舍不得这人世,舍不得这口气。”
林晚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它们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凭着一点本能残留。”秦馆长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诉说一个可怕的秘密,“你画得越像活人,它们就越觉得自己还活着,就越不肯乖乖上路。会留恋,会……想回来。”
回来?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所以我们才要把妆容画得别扭,画得难看,画得让它们自己都嫌弃,都待不住!”秦馆长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让它们照镜子(如果它们还能‘照’的话)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物,是个该离开的东西!这样才能断了念想,乖乖去该去的地方!”
林晚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原来……那些看似不专业的、粗糙的化妆,竟然是这个目的?!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一种仪式?一种驱逐?
“那……那如果画得像活人了……会怎么样?”她声音干涩地问。
秦馆长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怜悯,有无奈,还有一丝……责备。
“会怎么样?”他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它们会……认人。”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老太太,又点了点林晚:
“你把她画得这么‘活’,她最后‘看’到的人是你,记住的‘感觉’是你给的。现在,它认定你了。”
认定……我了?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它会觉得,是你让它‘活’过来的。”秦馆长的声音冰冷,一字一句砸在林晚的心上,“它会回来找你。”
“回来……找我?”林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找我……做什么?”
秦馆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缓缓说道:
“今晚你值班吧?”
林晚僵硬地点头。
“小心点。”秦馆长转过身,走向停尸房门口,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萧索,最后那句话,像冰冷的诅咒,飘进林晚的耳朵里——
“它会回来找你……”
“……补妆的。”
“砰。”
停尸房厚重的门被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只剩下林晚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停尸房里,面对着那具被她精心化妆得如同沉睡的老太太遗体。
空气中,福尔马林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她仿佛能感觉到,那双被她轻轻合上的、安详的眼皮之下,正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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