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一路无人再扰。
便在阿柴快支持不住时，一匹骏马跑来，咖啡色的皮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如幽灵般。
“骅影！”阿柴认出来骅影，大喜。
原来极富灵性的骅影并未跑远，一直在附近溜达。
骅影弯曲四腿，跪卧在砂砾上，待阿柴将阿墨挂到自己背上才又站起。阿柴摸了摸骅影的鬃毛，试着骑了上去。骅影竟未为难阿柴，乖乖立着。
“走！”阿柴双腿一夹，骅影自个儿转头向东跑了起来。
“果真好马！”阿柴羡慕道。
直到次日天明，阿墨才幽幽转醒，干涩的喉咙低低喊道：“水，水……”
阿柴也担心会碰上自敦煌方向来驰援的汉军，不想再往前，便正好勒停骅影，找了个隐蔽处，将阿墨抱下来，解下水囊给阿墨喂了点水，待阿墨稍缓，又喂了些肉干。
肉干乃是匈奴人行军出征必备的军粮。
“阿墨，你怎样，好些了么？”
阿墨似乎有了些神气，但两眼呆滞，没有回答。
“阿墨，阿墨，你醒醒，我问你，我家丫头呢？小夕呢？她们现在何处？你把她们带到哪里去了？”
这回，阿墨摇了摇头，低声道：“她俩……还在平西寨。”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带她俩先走么？她俩到底在哪里？你说啊！”
阿柴发疯似地摇着阿墨。
阿墨似是被阿柴彻底摇醒，转头看了看阿柴，突然大喘，惊恐道：“柴，柴哥，你怎的穿着，穿着匈奴的战衣！”
阿柴不以为意道：“不这副打扮，我如何救你出来？你不也穿着匈奴战衣？”
阿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看手中肉干，忽而怒道：“放屁！从定西寨到玉门关，我认识的兄弟全都战死了！蓬头垢面，满身血污，存个全尸都难！你却比刚洗过澡的妹子都干净！你骗谁呢？”
阿柴怒道：“阿墨，少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带她俩走？你发过誓的！”
阿墨将肉干摔到地上，大骂：“柴里木，你哪里来的肉干？这是匈奴士兵吃的干粮！别告诉我你一人独战千军，不伤毫发，还缴了他们的肉干！”
“肖离墨，你别不识好歹！”阿柴大喝。
“哼，柴里木，当初你三番五次叫我带小夕小丫走，我就觉得蹊跷！玉门一关两寨一夕之间全部陷落，绝非偶然！说！你是奸细，还是叛徒！”
“肖离墨，少跟我废话！我给你机会带着小夕远走高飞，你辜负我，辜负小夕，害得小丫跟着留在平西寨！我告诉你，我家丫头若有三长两短，我必亲手杀你！”
阿墨什么都明白了，癫狂般仰天大笑，泪水夺眶而出。笑罢，怒视阿柴道：“柴里木，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如若不然，来日待我伤愈，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我不敢？”阿柴咬牙切齿，抽出刀来。
阿墨全不惧死，怒视阿柴，性命如汪洋中飘摇的小舟，生死只在阿柴一念间。
终于，阿柴收了刀，冷冷道：“肖离墨，今夜你我兄弟缘尽，他日再见，便是兵戎相见，你好自为之！”
阿柴说罢，将水和剩余肉干挂在骅影身上，转头走了。阿墨拼了最后一口气力，爬上骅影，有气无力道：“追，追上那个……”
“王八蛋”仨字儿未说出口，阿墨两眼一黑，晕倒在马背上。
……
也是这日清晨，小夕醒来时，沙罗多已不在。
心灵的创伤和身体的疼痛，让她掩面而泣。昨日刺杀不成，她便已知道失节在所难免，只悔刺向沙罗多那一刀还不如留给自己。
眼泪流干，小夕瞥见营房一角散着一捆绳子，许是捆扎兵器或军资所用，粗长结实。
小夕从地上拾起衣裙，穿戴整齐，将绳子捡起，抛过房梁，两头打了个结，搬来一张椅子，站了上去……
“嘭”一声响，椅子蹬倒。守在门外的两名血骑闻声闯入。
“皇后！”两名血骑骇然抢上，一人撑起小夕，另一人去割绳子，合力救下小夕。
“你们为何救我！”
“皇后，使不得啊！”一名血骑留下看护，另一名血骑赶去报与沙罗多。不多时，营房外脚步声骤起，房门随即被一脚踹开，沙罗多身着大汗盛装，领着安呼硕闯了进来。
“晦气！本汗正要赶赴玉门关庆功，你在这里寻死觅活的！”一进门，沙罗多便破口大骂：“皇后，我告诉你，本汗要谁死，谁就别想活着；要谁活着，谁就别想死！”
小夕怒目而视，冷言道：“可笑，你真当自己是掌控天地的神明？命是我自己的！要走要留，你主宰不了！”
“是吗？呵呵呵……”沙罗多笑了笑，突然目露杀意，唤安呼硕道：“把那个贱人带上来！”
很快，哭声传来，小丫被安呼硕一手揪着领子，拖进屋内，摔在地上。
小丫哭着，向小夕扑去，却被沙罗多从身后一把抓住头发，往下一扯，疼痛让小丫尖叫一声，整个人跪在地上。小丫双手无力地向后抓着，握住沙罗多手腕，揪住沙罗多的袖袍，头脖后仰，稍稍减轻自己的痛苦，修长的颈项完全亮了出来。
沙罗多笑着抽出弯刀，架在小丫颈部。
“你要干什么！”小夕哭着向小丫奔去，被安呼硕拦下。
“我的好皇后，”沙罗多道：“照咱们车师古制，帝、后殡天，是要贴身侍者陪葬的。我那老爹仁慈，废了这规矩，但照我看，这规矩挺好的。不如咱们恢复古制，从你做起。你若死，为夫便叫这小贱人给你陪葬，如何？”
“不要！”小夕哭道，百般挣扎，却哪里抵得过安呼硕半分力气？
“不要什么？”
“不要伤害她！”小夕哭着，语气却极坚定。
“那皇后要怎么做？”沙罗多一脸阴鸷。
“我会……好好的。”
“好好的什么？”
小夕心如死灰，垂下眼睑，低声道：“好好的……侍奉……”
“侍奉谁？！”
“侍奉……汗王你。”
“哈哈哈哈……”沙罗多狂笑不止，收了刀，将小丫推到小夕身边。两少女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安将军，你去传我口谕，命须广卜将军即刻把皇后和这婢女押回务涂谷，以免夜长梦多。还有，叫他好生看着，不得有半点差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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