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呼呼吹来，带着些许的凉意，像一把被秋水洗过的蒲扇，轻轻扫过教学楼前的树梢，抖落几片还带着夏末余温的叶子。叶片打着旋儿落在校园里，被风卷着往前滚了几米，又撞上路边的花坛沿儿，才慢悠悠停住。
三伏天的暑气像是被谁悄悄收进了蒸笼里一样，头天傍晚还黏腻在皮肤上的湿热感，此刻经过清风的吹拂，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风里裹着的、混着操场草屑和从食堂里飘出来早点香气的清爽。
太阳的光芒刚从东边的教学楼顶探出头，金色的光线穿过云层，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落在早起学生的校服上，暖融融的却不刺眼。
这正是三伏已过，秋夏交接之际最舒服的时刻——早晨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穿一件薄款的校服外套正合适，连呼吸都觉得顺畅，吸进肺里的空气像是带着露水的清甜，让人忍不住想多深吸几口，驱散着昨夜残留的睡意。
此刻，张宇早早起床时，宿舍里的挂钟刚指向五点半。窗外的天还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蓝色，走廊里偶尔传来其他宿舍开门的吱呀声。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生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陈晖和宋亚轩以及其他舍友。上铺的床板轻轻晃了一下，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摸索着穿上放在床尾的校服裤子，然后踮着脚尖走到宿舍中间的洗漱池边。拧开水龙头时，他特意把水流调得很小，冰凉的自来水碰到手的瞬间，他打了个小小的寒颤，瞬间清醒了不少。简单用毛巾蘸水擦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水池边缘的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没有用洗面奶，只是用清水反复搓揉着脸颊和额头，洗去一夜的困倦，然后拿起放在架子上的塑料梳子，对着镜子把有些凌乱的短发梳整齐。镜子里的少年，额前的碎发被梳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却难掩眼底的明亮。
简单的进行洗漱过后，张宇拿起放在书桌一角的笔记本——那是一个蓝色封面的硬壳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用黑色水笔写着“高一（1班）张宇”，边角已经被翻得有些磨损，里面记满了各科的知识点和错题解析。他轻轻拉开宿舍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 次啦 ”声。
就在他一只脚跨出门框时，身后传来了陈晖翻身的动静，接着是宋亚轩打哈欠的声音。
“张宇，这么早又去背书啊？”陈晖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张宇回头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嗯，你们再睡会儿，七点半记得去食堂吃早点。”
宿舍里陈晖和宋亚轩也闻声起床了，陈晖掀开被子，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往身上套，宋亚轩则走到书桌前，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
整个宿舍，他们三个都是班上也是全级前十名的常客，每次班上月考、期中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上，前三名的位置几乎被他们三个包场了。
而支撑他们始终保持优异成绩的，最主要的就是勤奋好学——别人在宿舍里聊天打闹时，他们三个要么在图书馆刷题，要么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背书；周末别人回家放松时，他们总会不放松的学习，张宇经常留在学校的图书馆，查阅各种资料，刷着各种难易程度的题。
张宇记得有一次周末，外面下着大雨，他没有回家，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做数学卷子，直到管理员来催关门，他才发现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他没有带伞，顶着自己的外套，等到回到宿舍时，衣服全被雨水打湿，但他没有顾得上换衣服，还从怀中取出刚才做的那道解析几何题继续完成未做完的部分，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有趣又值得。
张宇拿着笔记本，走出宿舍楼。楼门口的宿管大叔正坐在传达室的椅子上，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翻看手机视频，看到张宇，笑着点了点头：“小张同学，又去老地方背书啊？”
张宇笑着应了一声：“是啊，李大叔早！”
穿过宿舍楼前的新食堂，就到了学校的操场，那是他和李娟平时背诵的地方。操场靠院墙边，种着几棵高大的桂花树，现在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枝叶长得格外茂盛，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遮住了大片阳光，树下摆着几个转头块，正是背书的好地方。
远远地，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最里面的那几块砖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和他一样的蓝色校服外套，正是李娟。
李娟已经在他俩平时背诵的地方开始背诵着，她背得很投入，没有注意到张宇的到来。阳光透过桂花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她的头微微低着，嘴唇轻轻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偶尔会停下来，皱着眉头想一会儿，然后又继续背诵。
张宇放慢脚步，轻轻走近，生怕打扰到她。直到走到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才听清楚李娟背诵的内容，是她抄写的课本上的古文，还有她自己抄写的古诗词和日积月累。她的左手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高一学习笔记积累”，里面每页都抄得工工整整，语文部分，左边是原文，右边是注释和翻译，有些地方还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做了标记：红色标记易错字，黄色标记重点句，蓝色标记常考的理解性默写。
她的右手拿着一本高中生语文和生物必备的小册子，那本小册子已经被翻得卷了边，封面的塑料皮都有些脱落了，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小册子的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是她自己补充的知识点，比如语文部分，她在“文言文常见虚词”下面，补充了每个虚词在不同语境下的用法和例句；生物部分，她在“光合作用的过程”旁边，画了一个简单的流程图，用箭头标注出物质和能量的转化过程。
李娟背到《逍遥游》里“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时，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左手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点着，嘴里小声念叨：“下一句是啥来着？‘去以六月息者也’？不对，好像是‘去以六月息者也’吗？”
张宇忍不住轻声提醒：“是‘去以六月息者也’，你上次还说这句里的‘息’是‘气息，这里指风’的意思。”
李娟猛地抬头，看到张宇，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你来了！我刚才卡壳了，多亏你提醒我。”
张宇在她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这块石头和李娟坐的砖头块一样，都是张宇捡来的。把笔记本放在双腿上，笑着说：“谁让你这么早就来背书，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李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就是想着今天考试，再巩固一下。对了，你看今天的考试安排，我都快记混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考试时间——今天早上八点到十点半开始第一科先考语文，整整两个半小时，是所有科目里考试时间最长的；十点四十到十二点二十考生物，刚好一百分钟；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开始考数学，同样是两个小时；三点四十到五点二十开始考化学，也是一百分钟；最紧张的是晚上，晚自习两个小时考英语，从七点到九点，刚好卡在晚自习的时间里。
所以李娟才会一大早先来后花园背诵，而且优先复习早上考试的语文和生物——语文需要记的古诗文、成语和文学常识太多，早上记忆力好，适合反复背诵；生物的知识点琐碎，像细胞的结构、遗传的基本规律这些，也需要趁着头脑清醒的时候再过一遍，确保每个细节都记准确。
她指了指手里的语文和生物小册子，对张宇说：“你看，我把语文的古诗文和生物的重点知识点都抄在这上面了，方便随时拿出来看。早上先把这两科的重点过一遍，等会儿去食堂吃了早点，到教室再看一眼语文的作文素材和生物的实验题，应该就差不多了。”
张宇拿起她的小册子翻了翻，里面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连标点符号都写得规规矩矩。他忍不住赞叹：“你这笔记做得也太认真了，比老师的板书还清楚。”
李娟笑着说：“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上次给我看你的数学错题本，那才叫认真，每道题的错误原因、正确解法，还有拓展的知识点，写得清清楚楚。”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了早读铃声，清脆的铃声在校园里回荡，提醒着同学们该开始新一天的学习了。张宇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他把小册子还给李娟，说：“别聊了，赶紧背书吧，还有一个小时就该去食堂了。”
李娟点点头，把纸条塞回口袋里，重新低下头，开始背诵生物课本里的“光合作用”知识点，声音比刚才更响亮了一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本来这次月考按照学校最初的安排，是要考三天的——第一天考语文和生物，第二天考数学和化学，第三天考英语和物理，每天上午考一门，下午考一门，中间留足够的时间让学生复习和休息。
但就在开学第一天晚自习上，班主任突然宣布，学校领导商议后，认为三天时间太长了，会影响后续的教学进度。“学校想让老师也加快阅卷速度，尽快上传成绩，”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通知，“主要是为了早点完成分班工作，让大家尽快全面进入新学期正常上课状态。”原来这届高二学生马上就要面临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分班调整，学校根据高一期末的考试成绩、这次考试成绩和学生的文理选择，要重新划分班级，把成绩相近的学生分到同一个班，以便老师更好地制定教学计划。
所以学校才临时决定压缩考试时间，把原本三天的考试压缩到一天半，今天考四门科目，晚上再加考一门，明天早上九点四十就全部考完了，下午就能分好班，把书发下去，争取晚自习就能正常开课。
虽然时间紧张，但能让分班工作提前完成，让学生尽早适应新的班级和学习节奏。当时班里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同学担心时间太紧，复习不过来，但张宇和李娟倒觉得没什么——他们平时的复习就很扎实，不管考试时间怎么安排，只要把该掌握的知识点都掌握了，就不用怕。
他俩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就分开开始背诵了。张宇坐在石块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平放在双腿上，翻到语文的古诗文部分，开始背诵《离骚》里的重点句子。他的背诵方式和李娟不一样，李娟喜欢大声朗读，通过声音加深记忆；而张宇则喜欢默读，一边读一边在心里默写，遇到记不住的地方，就停下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想课本上的内容，或者在大腿面上用手指轻轻写一遍。
阳光慢慢升高，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笔记本上，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和两人的背诵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秋日清晨校园里最动听的旋律。李娟背累了，就停下来喝口水，或者看看远处的教学楼，缓解一下眼睛的疲劳。
她看到教学楼的窗户里，已经亮起了一盏盏灯，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走进教室，准备早读。她回头看了一眼张宇，他正皱着眉头，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点着，应该是遇到了记不住的句子。李娟没有打扰他，只是笑了笑，重新低下头，继续背诵手里的生物知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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