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电话这边的夏小棠拿着电话，紧紧捂住嘴巴…
刚刚她哭着跑出来后，李明宇追出来，把电话塞给她，“你要是还想打给他，随时打过去…”说完就走了。
她当然不会再打过去…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是吗？
“明宇？”许湛的声音在听筒里传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没事。”
是夏小棠。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许湛瞬间僵在原地…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低声说：“……那就好，早点休息。”
仓促按下结束键时，他的手指抖得厉害。
头又开始疼了，尖锐的痛感钻入太阳穴，一路蔓延至后颈。
回来的路上他买了一瓶白酒——止疼药已经不管用了，也许酒精可以。
几天前，周欣然突然提出结婚。
许湛再清楚不过，这是吴敬业对他的试探。
答应，就等于站进了他们的队列，也许能借此摸清更多的线索、更多的人。他没有说不的余地。
在去西部之前，他必须加入他们的阵营…
幸好，还有齐振国这一关。作为被列入重点核心小组的科研人员，他的结婚报告必须经过一层层审批。
齐振国最终以“许湛刚离婚，影响不好，担心组织上有看法”为由，将申请压了下去。
周欣然冲到校长办公室，情绪激动地和齐振国争执了半天，最后悻悻离去。
齐振国被周欣然这一闹，脸色铁青，转头狠狠瞪了许湛一眼，指着她远去的背影斥道：“当初为了她，执意要离婚的是你！现在不肯和她结婚的也是你！”
许湛低着头，一声不吭。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向齐振国解释。
“坏人都让我做了，还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数落……唉！”齐振国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也不知道你给齐铭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还特意嘱咐我，你在学校的任何要求，一律开绿灯！”
……
一瓶酒下肚，头疼确实缓解了，但胃烧得难受…
他踉跄地冲进卫生间，对着洗手台吐得昏天暗地。
胃部剧烈地抽搐，酸涩灼人的液体一股股涌上喉咙，呛得他眼泪直流。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剩下这具被酒精撕扯、狼狈不堪的躯壳。
他踉跄着起身，才勉强把自己摔回床上。
天花板在眼前晃动、重叠。就在这片令人眩晕的模糊里，夏小棠的身影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先是那个身着明艳红裙的少女，站在盛夏灼烈的阳光中，裙摆飞扬，蓦然回首，朝他嫣然一笑。
随即画面骤转，是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一双眸子含水般躲闪，羞意宛转，动人得像一首未读完的诗。
最后，却是她眼中含着泪，嘴角勉强扬起那一抹苦涩的微笑……
每一个片段都鲜明如昨，每一个笑容都像针，轻轻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疼得他连呼吸都在发抖。
“许湛…还疼吗？我在…”她轻声说着，微凉的手担忧地抚过他的额头……
梦里真好…
许湛苦笑了一下。“小棠…我现在晚上睡觉，不用开夜灯了。”
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她说。
“如果…停电了也别怕，慢慢练习……”
他就是这样一遍遍逼自己适应黑暗。上一次停电，他居然没有失控。
“你上次买的糖…我一天只吃一颗。”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昨天，最后一颗也吃完了。”
“小棠……小棠……”
……
再醒来时，他头疼欲裂…
“呃……”一声压抑的长叹从他干涩的喉咙里逸出。
他勉强撑起身，手掌无意识地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视线仍有些模糊涣散，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枕头旁边躺着的那台黑色大哥大——
指示灯亮着，幽幽地泛着绿光。
他猛地拿起来…
……一直在通话中。
屏幕上的数字冰冷地显示着：通话时长 06:14:22。
整整六个多小时！！
他浑身一僵，混沌的脑中猛地闪过昨晚零星破碎的画面——他跌撞着扑到床边…
怎么会拨了出去？
他屏住呼吸，将沉甸甸的听筒紧紧贴住耳朵。
……听筒里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杂音。
“……喂？”他试探着开口，干涩的嗓音绷得发紧。
就在这时，电话那端明显地传来一声——
极轻的呼吸，微微一颤。对方似乎猝不及防，被他这一声惊扰。
片刻的沉默过后。
……“你……醒了？”
当夏小棠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入耳中——许湛呼吸骤停，握住听筒的手指猛然收紧。
她一直听着？这六个多小时，她就那样沉默地守在电话另一端，听着他这边空洞的睡眠呼吸，和他醉后断续不清的呓语？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直…没挂？”
“以后…少喝点酒。”夏小棠没有直接回答。
昨晚他打来时…语气明显不对，话语支离破碎，颠三倒四…
他声音里那种沉沉的疲惫和失控的哽咽，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起初喃喃喊着“小棠…”…后来反复嘟囔着难受；头疼…最后只剩下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六个多小时。
从夜深人静到天光破晓。
电话就放在枕边，听筒紧紧贴着耳廓，她就这么安静地听了一整夜，连一秒钟都舍不得移开…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蜷在他温暖的怀里，发顶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那样令人安心…
他睡梦中说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话…有的听不真切…又含糊地喊过两次她的名字…“小棠…”
她在这头轻轻地、轻轻地回应：“我在…”
……
第二天，李明宇便派人往夏小棠房里装了一部座机。
夏小棠见状，轻声开口：“明宇哥？其实不用特意装电话的……”
李明宇手里把玩着大哥大，语气听不出情绪，“接电话、打电话，双向收费。你知不知道，昨晚一晚上的话费，都够给你装一部电话了。”
夏小棠的脸瞬间红透，“以后……不会了。”
她忽然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定他：
“许湛要订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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