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顶的灯亮起刺目的红光。
所有人被隔绝在外。走廊重新陷入寂静，但这一次，不再是她孤身一人。
卓玛紧挨着她坐下，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齐铭站在卓玛旁边，语气沉稳地嘱咐，“一会儿，如果需要输血，先让男老师们去，你年纪小，身体单薄，最后再…”
“你可别小看人！”卓玛立刻扬起脸，另一只手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胳膊，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我是天上的雄鹰！从小喝青稞酒，牦牛肉！我这一胳膊都是‘精华血’，能量足着呢！”
她的话惹得大家笑出声。连一旁神色的徐洋都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
齐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血统论”说得一愣，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卓玛这才嘿嘿一笑，重新握紧夏小棠的手，小声嘟囔：“反正我的血肯定劲儿大…”
大家都看着卓玛，真是又好笑又心疼。车里坐不下，这傻姑娘居然就坐在后车斗里，一路颠簸着跟过来了。
突然，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位护士快步走出来，口罩上的眼神锐利而匆忙。“家属？”
所有人瞬间围了上去。
“病人需要紧急输血，o型血的快跟我来！”
齐铭一个箭步上前，“几位老师，麻烦先跟护士去！”他下意识将卓玛排在了最后…
采血室内，几位男老师默不作声地撸起袖子。
针尖刺入皮肤，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透明导管缓缓流入血袋。
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剩下仪器的轻响。接着是徐洋，他沉默地坐下，将手臂平放在采血台上，眼帘低垂。
终于轮到跃跃欲试的卓玛。她一副“看我的”神情，雄赳赳地坐下，还故意扭过头去，摆出大义凛然的姿态：“护士姐姐，随便抽！我们高原上……”
话音未落，针尖精准地没入血管。
就在血液开始流入血袋的刹那，卓玛原本红润的脸颊骤然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那双灵动的眼睛瞬间失了焦距，身子微微一晃。
“我…我好像有点…”她气若游丝地嘟囔着。
“哎呀！”护士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
——方才还夸口说自己的“精华血”的姑娘，此刻头一歪，干脆利落地晕在了采血椅上。
——晕血！
“卓玛！”夏小棠的心猛地揪紧。
齐铭早已上前稳稳扶住她。
采血被迫中断。护士利落地处理好针口，齐铭一把将卓玛抱起送往病房休息。
一阵忙乱过后，护士看着血袋轻声说道。
“还差一点……”
徐洋毫不犹豫地重新坐回采血椅，将另一只手臂的袖子挽得更高。他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抽我的。我身体好，没问题。”
护士有些迟疑：“同志，一次性抽血量可能……”
“抽吧。”徐洋斩钉截铁地打断，“救命要紧。”
护士望着这位温文尔雅的老师，他镜片后的目光如此真诚……她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针头再次刺入他的血管。鲜血汩汩涌出，徐洋始终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凝视着那承载生命希望的深红血液流入血袋……
“徐老师……”夏小棠目睹这一切，轻声唤道。
徐洋看向夏小棠，嘴角微微上扬，递给她一个极浅却温和的笑容。
血浆被一袋袋送入手术室，气氛更加凝重。
护士引导着几位献血的老师前往休息室休息。
徐洋没有立刻离开。他注意到夏小棠紧张的表情，她目光始终追随着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
缓步走到她身边，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保持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距离。
“别太紧张，”他的声音轻柔低沉，“高玲同志一定能感受到大家的心意。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相信医生。”
夏小棠转过身，迎上徐洋的目光。
他说话的语调总像有一种镇定的魔力，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弛下来。“谢谢你……徐老师！”
徐洋没有多言，只是依旧淡淡地笑着。
夏小棠却忽然注意到他唇色苍白，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刚刚才为高玲输过不少血。
“徐老师，您快去休息吧！别一直在这儿耗着……”
徐洋轻轻摆手，“真的没关系。”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缓了些，“这个时候，我不想让你一个人等在这儿。”
夏小棠微微一怔，下意识低下头，慌忙地移开视线。
徐洋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我是说……高玲同志还没出来，我也放心不下。”
……
时间在紧绷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已近五个小时。
夏小棠再也坐不住，焦躁地站起身，在走廊里无意识地踱了两步。
就在这时，徐洋的声音自一旁响起：“小棠，快看！”
夏小棠猛地转头——手术室门上那盏“手术中”的红灯，已然熄灭。
她的心骤然提起，几乎是本能地奔向紧闭的大门。
徐洋立刻起身，紧紧跟在她身后，始终护在她侧后方——
他必须站在她身边，生怕那扇门后万一传出任何不好的消息，她会独自承受不住。
门被轻轻推开，主刀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
他摘下口罩，眉宇间带着浓重的倦色。
他的视线掠过紧张得几乎屏息的夏小棠和一旁的徐洋，随后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
“手术非常成功。”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
一句话，如同赦令，瞬间融化了所有凝固的焦虑。
夏小棠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都倾吐出来。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上，她抬起双手掩住面孔，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失控的表情，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徐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片刻之后，他转向医生，“什么时候可以看病人？”
“现在还不行，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医生说道，“要先送进特护病房观察几天。”他看向夏小棠，“这个小同志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可以回去休息几天。”
医生说完便转身离开。
老师们听到手术成功的消息，都很振奋！开心地击掌庆祝。
此刻，只有刚才晕血的卓玛还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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