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我和南宫璃刚走到东阁主道入口，前方钟声骤然响起。
三响。
和昨夜召集令一模一样。
我脚步一顿，手按在腰间玉佩上。南宫璃也停了下来，她没说话，但眼神扫向议事厅方向。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快又集会，绝不是巧合。
我们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看见议事厅前的广场上已站了不少弟子。高台之上，一人负手而立，白须垂胸，身穿执法长老长袍。是云鹤。
他目光扫来，落在我们身上。
我没有回避，只是将袖中那块染血的布条悄悄移到左手暗袋。这动作做得自然，像是整理衣袖。南宫璃站在我身侧半步之后，呼吸平稳，看不出异样。
云鹤抬手，声音传遍全场：“萧烬、南宫璃，上前听训。”
我向前两步，躬身行礼。南宫璃也随之低头。
“萧烬，你私设幻阵，扰乱巡防秩序，更散布‘三十六人’之言，引发弟子恐慌。此等行为，已触犯宗门律令。”他的语气严厉，却不急不缓，“现命你交出所有相关玉符，停止一切私下查访。若再违令，逐出宗门。”
周围弟子窃窃私语。
我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符，双手奉上。云鹤接过，指尖轻点，探查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压低声音，只让他听见：“若三十六人命不该绝，您也不会站在这里替人遮掩。”
他眼神一凝，没有回应，只是将玉符收起。
我知道他听懂了。
他本可以当场搜身，可以直接下令拘押。但他没有。说明他还留有余地，或是无法彻底动手。
我退后一步，低头称是。
命令下达完毕，人群开始散去。我正要转身，远处传来沉重脚步声。铁心大步走来，肩上扛着天工锤，满脸怒意。
“奉长老令，即刻搜查萧烬居所，查验是否藏有违禁法器！”他声音洪亮，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我心中一紧，随即明白过来。
铁心不会真的来查我。他是来示警的。
我点头：“请。”
他跟着我走进屋内，南宫璃也跟了进来，说是协助清点丹药。我故意把几件旧法器摆在桌上，还拿出一个废弃的引灵阵盘放在显眼处。铁心粗声粗气地翻看，砸得桌子砰砰响，惹得外头几个弟子驻足观望。
没人注意到，他掌心朝下，在桌角快速划了两笔。
我看清了——是“三更”二字。
他又用指节轻敲腰间药囊，眼神朝我示意。
我懂了。三更时分，他在药囊里留了东西。这次搜查是假，传信才是真。
我趁他翻箱倒柜时，将那枚刻录了幻境画面的玉符贴身藏入经脉深处。那里是我最近打通的一段灵络，刚疏通不久，气息与自身灵力混同，极难被外力探查到。
南宫璃走到我身边，假装整理药架。她指尖掠过我的手腕，一道微弱波动渗入玉佩内部。我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沉了进去——是她的精神印记。
从此以后，百丈之内，我们无需开口也能传递消息。
铁心搜完，冷哼一声：“没发现违禁物，回去复命！”说完大步出门，连背影都透着一股火气。
门关上后，屋里只剩我和南宫璃。
她低声问：“他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他知道，这事不对。”我说，“一个执事级弟子的布条出现在禁地边缘，血迹未干，却被当作无事发生。铁心脾气暴，但不蠢。”
她点头：“可云鹤为何亲自出面？他一向公正。”
“所以他才最危险。”我盯着门外，“正因为他公正，一旦被利用，就成了最好的挡箭牌。现在整个宗门都会觉得，是我们破坏规矩，而不是有人想掩盖真相。”
话音未落，窗外竹影一动。
剑无尘站在院外，青衫未动，银发束冠。他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入竹林。
我立刻追了上去。南宫璃紧随其后。
我们在一片僻静竹林停下。剑无尘靠在一棵竹子上，手中长剑未出鞘。
“东阁昨晚调走了七名弟子。”他说，“都是轮值初三大行动的。”
我心头一沉。
“名义上是外派巡查，但据凌霄传来的消息，这些人并未出现在任何任务名单上。”
南宫璃皱眉：“失踪了？”
“可能已经被控制，或者……”他没说完，但意思清楚。
时间比我们想的更紧迫。
我从袖中取出那块染血布条，展开一角。深灰色，半朵云纹，断口整齐。
南宫璃伸手覆上布料，闭目凝神。我调动一丝因果回溯之力，配合她引导的精神残痕。画面短暂浮现——
一名弟子模样的人蹲在封印阵眼附近，手里拿着一块类似石片的东西，正往地缝里塞。他抬头四顾，脸上有汗，神情慌张。然后他站起身，转身时衣角被石头勾住，发出撕裂声。
正是这块布。
“他不是巡防弟子。”我说，“他是负责维护封印阵的执事。”
剑无尘眼神一厉：“有人在破坏封印节点。”
“而且已经动手了。”我收起布条，握紧拳头，“他们让我停，我就走慢一点。但路，不会断。”
剑无尘看着我，忽然问：“你需要什么？”
“情报。”我说，“谁签了名字，谁被调走，谁突然换了班次。这些记录，你能拿到吗？”
他沉默片刻：“我可以进一次档案阁。但只能看，不能带出。”
“够了。”我说，“你去看，我和南宫璃去查另一条线。”
“哪条？”
“那个递出巡防图的弟子。”我回忆起幻境中的画面，“他袖口有紫焰纹。那是秘堂标记。我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东阁出现，又是谁让他改了巡防路线。”
南宫璃开口：“我可以试着追踪他的精神残留。只要他近期进入过东阁核心区，就会留下波动。”
剑无尘点头：“三更行事。铁心会拖住守卫。”
我们正要散去，远处传来脚步声。
三人迅速隐入竹林深处。
一名巡防弟子走过，腰间挂着新换的令牌，神色紧张。他经过时，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像是在确认什么。
等他走远，剑无尘低声说：“那是昨天还在轮值初三大行动的人。今天他的名字不在岗表上。”
我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声。
南宫璃忽然抬手，指尖在我腕间玉佩上轻轻一划。精神印记再次震动，传来一段极短的信息——
“刚才那人，心跳频率和幻境中第三个弟子一致。”
我眯起眼。
他们已经开始清除知情者了。
但只要还有一个活口，一条线索，一场对峙，我们就没输。
我转身朝居所走去，脚步平稳。
回到房中，我坐在桌前，取出玉佩放在掌心。裂痕比昨日更深了一分，边缘泛着暗红。系统界面在识海中浮现，血色题字依旧悬着，未变金色。
任务还没完成。
我闭上眼，手指缓缓抚过玉佩表面的裂痕。
窗外月光洒在青石阶上，映出一道笔直的影子。
风还在吹，竹叶仍在响。
我睁开眼，盯着门缝外的黑暗。
三更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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