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还在继续。
掌心贴着地面,陈三槐能感觉到那节奏没变。三点,两下,一点。还是SoS。他低头看自己的鞋底,北斗七星形状的补丁正在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加热。
林守拙站在他身后半步,手里攥着那本焦了边的图谱,指节泛白。汤映红靠在光带边缘,指甲轻轻刮过墙面,发出细微的响声。
门就在眼前。
骨灰盒材质的大门缓缓升起,没有铰链,也没有声音,就像一块沉在水里的石头慢慢浮上来。门面光滑,映出三人的倒影,但他们的脸都模糊不清,只有陈三槐的眼睛是亮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
水泥地随着脚步向前延伸,像活的一样。林守拙跟上,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墙。墙上立刻跳出一行字:“情绪波动检测中,资产估值更新:童年恐惧残余,挂牌价阴债减免一年。”
汤映红没动。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抬头看向陈三槐的背影。
门开了。
屋子里很安静。
一张小木桌歪在角落,年画褪了色,竹马断了一条腿,倒在地上。床是木板搭的,褥子发黄,枕头底下还塞着半截蜡笔。
陈三槐站在门口,没进去。
他知道这是哪。
三年前他住的房子,七岁那年烧塌了。那时候他还在偷看王寡妇晾衣服,师父还没死,太奶奶也还能下地走路。
可现在这间屋子完整地立在这里,一模一样,连墙上的裂缝都对得上。
林守拙绕到前面,伸手碰了碰床头那只铁皮青蛙。青蛙没响,但墙上屏幕立刻跳出来一条信息:“情绪波动源资产包·编号001,持有人:陈太婆。收益反向注入账户:陈三槐。”
他又摸了摸枕头下的蜡笔。
屏幕刷新:“记忆碎片‘第一次画符失败’,已证券化,当前持有者:家族功德池。二级市场流通中。”
汤映红终于走进来。她走到书桌前,手指划过桌面。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但现在浮现出一道投影——一张K线图,走势剧烈波动,标题写着:“遗忘权证·衍生品A类”。
她突然吸了口气。
“这是……我的配方。”她说。
陈三槐转头看她。
“孟婆汤基础方,加了三味改良药引。这图上的波动节点,是我每次调整比例的时间点。”她声音有点抖,“但他们把它做成了金融产品。有人在炒‘遗忘权’,买的人越多,喝汤的效果越差。”
林守拙蹲下来,翻动手里的图谱。第19页还在冒烟,字迹却慢慢清晰起来。他念出声:“以忆为骨,以情为皮,借寿为火,化人为纸。”
他抬头,“原来不是把活人变成纸人。是把记忆抽出来,当成燃料烧。”
陈三槐没说话。他走向屋子最里面。
那里摆着一台电脑。
黑色机箱,屏幕是暗的。键盘上落了一层灰,但他一眼认出来——这是他小时候在网吧见过的那种老式机械键盘,键帽掉了两个,一个是回车,一个是空格。
他坐下去。
椅子吱呀响了一声。
屏幕亮了。
没有登录界面,没有提示语,只有一行字浮在中央:“输入情绪认证。”
他闭上眼。
想起师父咽气那天。槐木符贴在他胸口,热得像块烧红的铁。二十年功德压进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一根根裂开,耳朵里全是哭声,那是祖宗们在骂他不配。
右眼开始流泪。
液体滴在键盘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字符一个个浮现:“情绪认证通过。欢迎回来,户主。”
屏幕切换。
页面顶部写着:“黄钻充值协议·最终版”。
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条款。
陈三槐往下拉。
前面都是常规内容:服务期限永久,权限等级最高,附赠阴阳通道优先通行权等等。直到中间一段加粗字体跳出来:
“用户陈太婆自愿捐献全部剩余寿命(共计天),兑换‘阴阳永动机’资格一次,受益人:陈三槐。备注:此子命格为天然债务容器,亦为唯一重启密钥。”
林守拙站到他身后,呼吸变重。
“五百万天……”他说,“一个人活一万四千年都不止。”
汤映红走到另一边。她看着屏幕,突然伸手按住最底下那一行小字。
“亲爱的,别怪奶奶骗你。”她念出来,“你不是负债者,你是燃料。但若没有你,两个世界都会熄灭。”
屋里静了几秒。
陈三槐左眼映着负债清单,右眼倒映着“永动机资格”四个字。两行泪痕并列流下,在下巴处汇成一点,滴在键盘上。
林守拙的手还在抖。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图谱,第19页的咒文已经完整显现,最后一句是:“燃尽至亲之寿,方可启灯。”
他忽然笑了下。
“我一直以为是要拿别人当材料。”他说,“原来是拿自己人烧。”
汤映红没动。她的指甲油剥落了一块,露出底下的指节,颜色发灰,像是很久没见阳光。
“你早知道?”陈三槐问她。
她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我熬汤的时候,香味变了。那次是苦的,像烧焦的头发。系统自动记录了我的体征波动,生成了一份加密日志。”她顿了顿,“我猜到了一点,但不敢确认。”
陈三槐盯着屏幕最后那句话。
“燃料。”
他说这个字的时候,嘴里发干。
外面的震动停了。
鞋底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林守拙慢慢跪坐在地,背靠着墙。图谱摊在膝盖上,第19页的文字在微微发光。
汤映红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另一块油彩又裂开了,露出更多斑驳的皮肤。
陈三槐把手放在回车键上方。
没按下去。
他知道一旦确认,协议就会生效。不只是继承资格,还有所有绑定的责任、义务、债务循环机制。他会正式成为那个“永动机”,持续吸收、转化、输出,直到耗尽最后一丝能量。
而这一切,是从太奶奶把自己的命全押进去那一刻开始的。
他想起小时候发烧,太奶奶整夜抱着他摇。那时候她说:“我家三槐要长命百岁,活到我抱不动为止。”
结果她把自己活的年数,全换成了他的启动资金。
林守拙低声说:“你不按,系统也不会崩。它已经运行了,只是缺一个最终确认。”
汤映红接话:“但你不按,就等于否定了她的选择。”
陈三槐没动。
他的手指悬在键上,影子落在地板上,和童年卧室的布局完全重合。
墙上的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铁皮青蛙的资产包被拍卖成功,价格是“三十年阳寿”。交易记录显示,买家Id是“城南李氏”,用途标注为:“替子赎罪”。
另一条弹出:“遗忘权证A类期货涨停,触发熔断机制。”
汤映红皱眉。“有人在趁机炒作情绪资产。你的痛苦越真实,他们赚得越多。”
林守拙冷笑。“所以你现在哭一滴眼泪,都能让别人账户多一笔收入。”
陈三槐看着键盘。
回车键的缺口还在。
他小时候抠下来的,用来卡住网吧计时器,多蹭半小时上网时间。
现在这个坑里,积了一点泪水。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往下压。
指尖碰到键帽的瞬间,整个房间震了一下。
不是来自地下。
是来自电脑内部。
屏幕黑了半秒,重新亮起。
新的文字浮现:
“检测到生物犹豫。是否启用备选方案?”
下方跳出两个选项。
【是】
【否】
陈三槐的手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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