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通风口吹进来,带着点桂花味。
陈三槐的手指还悬在半空,离那个“是”字差一厘米。血顺着指尖往下流,滴在识别面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声。他没缩手,也没按下去。
他知道这一按,可能就不是他在控制机器,而是机器开始控制他。
主控屏闪了一下,进度条卡在98.6%,不动了。但角落弹出一行小字:“线粒体第17位点未解码,检测到‘转世咒·血契回环’残留信号。”
林守拙站在旁边,纸人扛在肩上,脸还是没糊。他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陈三槐,“你身上,有别人的东西。”
汤映红靠墙坐着,喘得比刚才厉害。她抬手摸了下嘴角,之前吐出来的那片紫红碎片已经被陈三槐收走,但她嘴里还是发苦,像是吞了铁锈。
陈三槐低头看自己的血。它正顺着面板缝隙往里渗,线路微微发烫。他忽然想起什么,撕下道袍一角,用铜钱刮了点纸灰混着血,抹在识别区。
屏幕抖了几下,日志窗口强制跳出:
【宿主基因匹配度:98.6%】
【未解码片段定位:线粒体第17位点】
【关联咒术名称:转世咒·血契回环】
【绑定血脉源:孔氏家族(初代签署者:孔门生)】
“孔门生。”陈三槐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三年前师父咽气那天,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当时他以为那是梦,或者临终呓语。现在看,那根本不是告别,是预警。
他刚想说话,背包突然震动起来。
一个黑色机顶盒自己飞了出来,啪地一声砸在主控屏上,自动连接,亮起画面。
太爷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没穿寿衣,也没跳广场舞,手里没拿纸人偶,表情很认真。这很奇怪。太爷爷从来不在清醒状态下联系他。
“听好了。”太爷爷声音压得很低,“别信那个进度条。它不是在读你的dNA,是在唤醒它。”
画面切换,变成一段监控录像。
时间显示是三年前,深夜。地点是老宅祠堂。镜头晃动,像是藏在房梁上的蜘蛛拍的。
画面里,师父躺在地上,脸色发青。他左手握着一块烧了一半的槐木符,右手在地上划字。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然后他点燃符纸,火光冲天。
他在火中写下两个字:**血契**。
接着,他抬起手,指向门口——那里站着年幼的陈三槐,睡着了,被人背着送回来。
师父说:“以我二十年功德,换陈氏一脉不断香火……然孔家咒术已种其骨髓,唯待时辰至,则血契自燃。”
话音落下,火灭了。师父闭眼。
录像结束。
屏幕黑了几秒,太爷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陈家和孔家,五百年前签了阴阳共生契。你以为你是道士?你是‘活体承债碑’。他们把历代孔家人的阴债,全都压在你命格上。你活着一天,他们的转世就能继续。”
没人说话。
汤映红抬头,“所以……他是容器?”
“不只是容器。”太爷爷盯着屏幕外的陈三槐,“他是钥匙。只要他的血激活系统,整个轮回过山车就会变成提款机。每一笔阴债,每一份寿命,都会汇进那个账户——**槐01**。”
林守拙忽然动了。他把肩上的纸人放在地上,抽出随身带的小刀,一刀划开纸人肚子。
里面没有棉花,也没有符纸。
是一团缠在一起的红线,像血管一样搏动。
“我的纸人……也被动过手脚。”他说。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爆炸声。
不是远处,是游乐场方向。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续炸响。每一次都伴随着火光透过通风管道照进来,蓝幽幽的,不像是普通火焰。
陈三槐冲到终端前,调出外部监控。
画面上,林守拙扎的所有纸人全在燃烧。那些原本立在摊位前招客的童男童女,此刻全身冒火,皮肤裂开,露出皮下的朱砂符文。
符文连成一句话:
**容器归位,万魂献祭**
火熄后,地上只剩灰烬和刻痕,字迹整齐,像是统一打印的。
主控屏突然发出警报。
红色倒计时弹出:
【契约生效倒计时:10分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情感共振源稳定,同步率回升中……**
陈三槐盯着那行字。
他知道“情感共振源”是什么。
是牵挂,是记忆,是愤怒,是不甘。这些情绪越强,系统越容易锁定他。而刚才师父影像重现,太爷爷强行接入,全都在推高他的情绪波动。
他正在被自己的感情喂养这个系统。
林守拙退到墙边,“现在怎么办?切断电源?”
“没用。”陈三槐摇头,“这不是电驱动的。是命格驱动的。只要我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想着这些事,它就在运转。”
汤映红扶着墙站起来,“那就别让它读你的基因。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太爷爷的声音从机顶盒传出,“血已经渗进底层线路。系统已经开始反向扫描你的线粒体。那是母系遗传的标记,也是咒术最深的根。”
陈三槐低头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
他忽然笑了。
“所以说,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输了?”
没人回答。
他走到终端前,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边缘磨损严重,中间有个小孔,像是被火烧过。
这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枚铜钱。上面刻着“陈”字,背面是“承”字。
他把铜钱塞进读卡槽。
系统顿了一下。
进度条猛地往下掉,从98.6%跌到95%。但很快又开始爬升。
【警告:检测到外部功德凭证干扰】
【启动二级验证程序】
【请进行血亲基因认证】
屏幕重新跳出三个输入框:
阳间通行码:________
阴德积分:________
血亲基因认证:________
陈三槐站着没动。
他知道这三个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他到底是谁。
是陈三槐?还是孔门生选中的宿主?
是道士?还是碑?
机顶盒突然闪了一下。
太爷爷的脸又出现,但这次只有几秒钟。他张嘴说了四个字,嘴唇对口型:
**快逃……来不及了**
然后屏幕彻底黑了。
机顶盒摔在地上,外壳裂开,冒出一股白烟。
林守拙捡起来摇了摇,“坏了。”
陈三槐没看他,也没看屏幕。
他盯着那枚插在读卡槽里的铜钱。它还在发热,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跳。
他知道再拖下去,倒计时归零时,不只是他会被抽干。
所有跟他有关的人,所有烧过纸、拜过祖、喊过他名字的鬼魂,都会被卷进去。
这是千年咒术的最后一环。
用一个人,换一个家族的永生。
他抬起手,准备拔出铜钱。
就在这时,通风口滚进来一只东西。
焦黑,残缺,只剩半截身子还在震动。
是孙不二的电子蟋蟀。
它落在地面,挣扎着撑起最后一点电量,投影出一行字:
**建议切断情感共振源**
字刚打完,蟋蟀炸成灰。
陈三槐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着那行字,又回头看了眼汤映红和林守拙。
他知道什么叫“切断”。
要么死。
要么忘。
可他要是忘了,谁来还这笔债?
主控屏的倒计时跳到了**9分30秒**。
红色数字映在他右眼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左眼则浮现出满屏的祖先名号和欠款金额,像一张永远算不清的账单。
他伸手摸了摸鬓角。
那里还沾着昨天烧纸留下的灰。
他没擦。
他知道这灰会一直跟着他,就像这笔债,从生到死,都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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