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在掌心发烫,像一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
陈三槐没松手。他把这枚沾着鞋底泥灰的铜钱按进驴车轴心的裂缝,金线立刻顺着木纹往里钻,像是活物找到了归路。车轮边缘开始冒白烟,不是烧着了,是功德和水泥混在一起反应,发出类似泡面冲开水的声音。
“你真要用这个?”杨石头蹲在旁边,手里拎着夜壶,壶嘴还在滴水,“香灰兑酒,再加点庙门口扫的土,你说这是封印术?”
“比你那信用评级系统准。”陈三槐低头看车轮下的水泥块,里面裹着一团模糊人影,穿着判官服,脸被灰浆糊住一半,“陆离的分身跑不掉,它得靠阴司信号维持形态,现在信号断了,只剩本能。”
杨石头咧嘴,露出一口黄牙:“那你让我拿夜壶浇它?我可是土地神,不是园丁。”
“你是唯一敢用祖传香灰的人。”陈三槐拍了下他肩膀,“别的神仙怕降级,你不怕。三百岁了,职位还是抽签来的,干啥都理直气壮。”
杨石头哼了一声,弯腰把夜壶抬高,壶口对准水泥表面。一股灰褐色的液体流下来,带着酒味和土腥气,落在水泥上时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铁锅贴上了湿布。
水泥开始变色。
原本龟裂发白的表层迅速泛青,接着透明化,像冰一样透出内部结构。那团人影挣扎了一下,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它的手抬起,想画符,但指尖刚动,就被凝固的晶体锁住关节。
“别费劲。”陈三槐掏出算盘,用指甲盖磕了下桌角,弹出一颗珠子,打在水泥块侧面,“你现在连催债单都写不了。”
珠子撞上去的瞬间,水泥内部浮现一行字:**债务继承协议已生效,宿主:陈三槐,状态:永久履约**。
“永久?”杨石头盯着那几个字,“这不是合同到期自动续费那种吧?”
“比那个狠。”陈三槐眯眼,“是死了也逃不掉。”
他伸手摸向水泥深处,指尖触到一段硬物——是一本册子的边角,漆黑如墨,封面没有字,但摸起来有凹凸感,像是被谁用指甲刻过名字。
“这就是生死簿?”杨石头往后缩了半步,“我以为会更大一点。”
“副本。”陈三槐摇头,“陆离不会把真本带出来。这只是他留在分身里的记忆投影,用来吓唬人的。”
“可它写着你的寿命是无穷大。”杨石头指着另一行小字,“∞?这不是bug吗?阴曹地府还能出这种系统错误?”
陈三槐没回答。他盯着那两个符号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不是错误。”他说,“是陷阱。∞的意思不是长生,是绑定。我的命不再走轮回流程,直接接入阴阳账房的结算系统,每一笔阴债变动都会实时扣减或增加寿命额度——但他们不告诉你上限在哪。”
杨石头挠头:“那你还笑?”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陈三槐把手收回来,摊开掌心,铜钱已经冷却,表面多了一道细纹,和师父留下的槐木符裂痕一模一样,“这水泥里的东西,认得我师父的印记。真正的生死簿不会记录这种私人因果,只有伪造品才会掺杂外部信息。”
“所以……它是假的?”
“是诱饵。”陈三槐抬头看向远处地府大门的方向,“他们想让我以为拿到了证据,然后放松警惕。其实真本还在阎罗殿,等着我上门签字续约。”
话音刚落,水泥块猛地一震。
人影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笑容,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撕的只是影子。”
陈三槐不动。
“真本在我手中。”那声音继续说,“你以为你能改写命运?你连自己的出生证明都没见过。”
“我不需要见。”陈三槐把铜钱塞回鞋底,“我只需要知道你现在说的是谎话。”
“哦?”
“因为如果是真身说话,不会提‘撕’这个动作。”陈三槐蹲下,手指划过水泥表面,“上一章结尾,我烧的是合同影像,不是纸质文件。你作为分身残念,只能调取公开档案,却不知道细节——说明你已经被切断数据源了。”
水泥中的脸扭曲了一下。
下一秒,天边响起一声狂笑。
“有意思!”那声音变得清晰,带着熟悉的冰冷语调,“陈三槐,你以为拖着一块水泥就能闯地府?”
陈三槐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
“我不是去闯。”他说,“我是去缴费。”
他转身走向驴车,拉开后厢板,从里面取出一瓶空玻璃瓶,瓶底还沾着一点乳白色残留物。
“汤映红给的。”他对杨石头说,“她说加了新配方,其实是拿我的功德酿的酒。”
杨石头瞪眼:“你还留着?”
“上次泼出去破了咒。”陈三槐拧开瓶盖,把最后一点液体倒进夜壶剩下的混合液里,“这次我要让它重新生效。”
他将整壶液体全泼在水泥块上。
液体渗入的刹那,整块水泥发出低鸣,像是某种机械启动前的预热。原本静止的生死簿缓缓展开,悬浮在空中,纸页泛黄,边缘焦黑,明显是多次焚烧后复原的结果。
第一页写着他的名字。
寿命栏写着:∞
备注栏写着:**阴阳合同永久生效,不可撤销,不可申诉,违约即触发家族连坐条款**。
陈三槐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伸手,一把将生死簿从水泥中抽出。
“你干什么!”杨石头惊叫,“那是证据!”
“也是枷锁。”陈三槐把书夹在腋下,翻身上驴车,“只要它存在,我就永远是被告。现在我要让它变成原告。”
他拉动缰绳,驴车发出一声闷响,车轮碾过水泥块,将其牢牢压在车底,拖行在后。
“你要带它去地府?”杨石头追了两步,“你一个人?”
“一个人就够了。”陈三槐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守阵眼,要是听到广播说‘暂停清算程序’,你就往香炉里扔一把纸钱。”
“要是没听到呢?”
“那就说明我已经进了门。”陈三槐握紧缰绳,驴车开始加速,“到时候,整个阴司都会知道——欠债的不该是活人。”
风卷起地面的纸灰,扑向地府大门的方向。
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快。
水泥块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像一道未干的判决书。
驴车冲过最后一段荒地时,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笑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四面八方。
“你拿的只是副本!”那声音说,“真本在我手中,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陈三槐抬起左手,亮出一直攥在掌心的东西。
是一截烧焦的芯片,连着半根金线。
“你不记得了?”他说,“上一章结尾,我埋进地面的不只是信号源。”
驴车猛然提速,直奔地府大门。
身后,水泥块裂开一道缝,生死簿的纸页微微翻动。
第一页下方,有一行极小的字正在消失:
**容器001号,同步率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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