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院长刚坐下， 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想蒙混过关。此刻脸上彻底失去血色，一片惨白，眼神慌乱得像被猎枪瞄准的兔子。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失声喊道：
“能派！能派的！罗秘书！瞿先生！专家组马上就能派到清江！”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破音，完全失态。
“其实…其实主要是所里定了一套最新的西德进口孵化器没到位！我们怕耽误事，才想着等设备一到，性能调好了，立刻就让庄所长带下去！这样更稳妥！对！是为了更稳妥！” 他说完，甚至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罗学明，仿佛这理由多充分似的。
罗学明“哦？”了一声，拉长了尾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嘲讽。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剜在李副院长的脸上：“最新的西德孵化器？没到？所以耽搁了？”
方院长在李副院长喊出“孵化器没到”的时候，先是懵了一下，随即猛然醒悟过来，这蠢货是在自爆啊！这借口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气得眼前发黑，恨不得把李副院长生吞活剥了。但此刻不是内讧的时候！他必须挽回！
也跟着“蹭”地站起来，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罗学明和瞿子龙：“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仿佛恍然大悟：
“设备啊！昨天晚上就到了！昨天晚上八点！准时到的！已经入库测试过了，性能完美！完全没问题！”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完全不管旁边李副院长那张瞬间变得比死灰还难看的脸。
“今天！今天就派人下去！绝不耽误瞿先生的大事！” 方院长说得唾沫横飞，用力挥手，“相关部门现在就能准备清单，下午三点前，连人带设备，准时发车！”
罗学明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真正地灿烂起来，充满了达成目标的轻松和对农科院众人狼狈模样的揶揄。侧头看向瞿子龙，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成了！
瞿子龙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今天罗学明不来，这事八成真得要黄。这些老油条……简直已经油到骨头里了，没有倚仗，进门只有吃亏的份。
他不再看方院长和李副院长那两张精彩纷呈的脸，站起身来，语气诚恳、清晰而有力地开口：
“方院长，李副院长，还有各位领导，谢谢！非常感谢农科院的支持！” 瞿子龙微微欠身，姿态到位。
“我知道农科院的科研任务重，也理解同志们工作的辛苦。虽然时间被耽搁了几天，但设备到了，人马上能到位，这效率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这话让方院长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感激之色
“但我瞿子龙做事不能不懂事，不能让农科院和各位专家白白辛苦。” 他话锋一转，开始点明核心：
“这样，第一，这次带去清江的所有的孵化设备以及养殖过程中需要用到的饲料粉碎机、搅拌机等一整套相关机器，我按市场价向农科院购买，钱货两清！”
“第二，”瞿子龙目光扫过在场几个陪同的研究所负责人，“这次辛苦前往清江支援工作的各位专家和技术员同志，行程期间，每人每天补贴5元钱。住宿伙食我们那边全包！”
这在86年绝对是高额补贴！足以让任何工作人员心动！
“第三，”瞿子龙语速放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个人向省农科院捐赠10万元人m币，指定用于畜牧兽医研究所相关科研项目经费，希望能为我省农业发展略尽绵薄之力！”
农科院众人从刚才的惶恐到震惊，再到狂喜！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人每天5元？！一个月就是150！加上单位五六十块工资，这一个月就两百多，比院长工资还高不少！
设备还全款买？还有十万捐赠？！ 钱多到这种程度？！所有人直接咧开了嘴，眼睛放光，看向瞿子龙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座移动的金矿。
早知道有这泼天的富贵，初二下刀子也得去清江啊！ 懊悔和狂喜交织，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和极力压抑的惊呼声。
李副院长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变成尴尬的猪肝色。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十万！这个他一指头就“卡”掉的项目，巨大的讽刺感让他无地自容。
方院长长舒一口大气！巨大的危机解除，还从天而降一大笔资金！激动得差点当场老泪纵横，
其实对于省农科院十万不算多，每年上级拨款都在这个上翻好几倍，但不能比呀，这才一个项目，肉鸡研究除了几套孵化器，其他也不值钱。
他连忙站起身，隔着桌子就去握瞿子龙的手，声音都有点哽咽：“瞿先生！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您真是高风亮节，雪中送炭啊！”
罗学明嘴角噙着欣赏和玩味的笑意，看着瞿子龙。这小子……手腕真是又圆滑又狠辣。农科院从此以后不得把他当祖宗供着？堵悠悠众口，买一路畅通，顺带把路铺得更宽，这钱花得真值。
李副院长也从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巨大的利益当前，脸皮什么的暂时可以不要了。他也站起来，脸上堆满前所未有的热切笑容：
“瞿先生！您真是大气魄！大格局！” 他竖起大拇指，“我们农科院不仅畜牧业研究出色，其实在饲料猪、良种肉牛的育种、疾病防控方面也有很多成熟的项目！都是能够立刻见效益、推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好项目！您那边清江县那么好的环境，不知道……感不感兴趣扩大一下合作规模？”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瞿子龙。
方院长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声附和：“对对对！李副院长说得太对了！我们这方面力量也很雄厚！资源现成的！专家也是顶级的！”
瞿子龙看着这俩瞬间变脸如同翻书的领导，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思考状，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肉猪、肉牛项目，确实很有前景。”
两人脸上立刻绽放出期待之光。
“不过嘛……”瞿子龙话锋一转，“清江那边现在一穷二白。养鸡的场地刚平整完，猪圈、牛舍还是荒地一片，图纸都还没设计呢。现在搞，条件不成熟。”
两人的笑容瞬间黯淡。
瞿子龙微微一笑，抛出诱饵：
“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我把猪圈、牛舍建起来，所有基础配套弄好！到时候，我们再开展新的合作。我再向农科院……”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方院长和李副院长瞬间又提起来的心脏，清晰地说道：
“——再捐赠20万元！专门用于农科院发展相关的科研攻关项目！”
“轰！”
会议室内掌声瞬间爆发！热烈得要把天花板掀翻！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红光！三十万！一天之内砸下来三十万！农科院账上不缺政府拨款，但科研项目永远是烧钱的无底洞，批点经费千难万难！这从天而降的巨款，足够支持好几个前沿项目好几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掌声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议论。
方院长激动得浑身发抖，李副院长更是笑得嘴咧到了耳根子，仿佛彻底忘了几分钟前还想甩锅给庄所长的事。
“庄所长！”方院长高声喊道，底气十足，意气风发，“你马上组织所里骨干！立刻清点设备！下午三点，不，两点！最晚两点半！装车完毕，出发去清江县！一切听从瞿先生安排！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
庄济舟被叫到前面，心中很是不舒服，人家地方上主动寻求帮助，自己的职责就是帮扶这些农民兄弟把日子过好的，偏要搞些有的没的，现在还让人家破费，十万块啊，加上设备，那得喂养多少鸡，养多长时间才能回本。
他看着瞿子龙，这个年轻的“老板”正含笑与他握手，眼神温和却深不见底。庄济舟心中百感交集，有被领导们利用的荒谬感，也有对这个年轻人巨大能量和手笔的震撼。
“瞿先生，一定不辱使命。”庄济舟郑重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接下来的流程异常顺利。在农科院一众领导前倨后恭、热情得几乎要融化瞿子龙的簇拥下，瞿子龙、罗学明、单元奎“盛情难却”地留在农科院食堂，享用了一顿规格极高的“工作餐”。
席间瞿子龙以茶代酒，从容淡定，和庄济舟低声交流着技术细节，然后商量此去西坡，农科院开展工作的一些细节：“庄老师，我得在省城耽搁一两天，你们到后，整个西坡任何人都听候着，需要什么帮助直接吩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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