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院子里的闹剧，随着王老蔫夫妇抱着肉心满意足地离开而告一段落。
可这事儿在村里掀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一顿红烧肉，把靠山屯搅得鸡犬不宁。
孩子们哭着要吃肉，女人们酸溜溜地咒骂，男人们则一边吧嗒着旱烟，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王昊这肉的来路。
这事儿，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生产队队长张大海的耳朵里。
张大海，人送外号“赵大炮”，嗓门大，脾气爆，在靠山屯说一不二。
他刚从公社开完会回来，一路上听到的全是对王昊的议论。
“什么？王昊那懒驴，不仅没上工，还在家炖肉吃？”
赵大炮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这还得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大家勒紧裤腰带，一个工分掰成两半花，为了集体荣誉拼死拼活的年代！
你王昊倒好，公然罢工，还搞这种腐朽的享乐主义！
这要是开了头，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赵大炮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磕，“走！跟我去看看！我倒要瞧瞧，他王昊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他点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民兵，气势汹汹地就朝着王昊家杀了过去。
此时的王昊，正享受着饭后的悠闲时光。
他在院子里搬了张破凳子，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肚子里是沉甸甸的满足感，舒服得直哼哼。
这才是人生啊。
什么996，什么福报，都见鬼去吧。
苏婉在屋里收拾碗筷，不时地从门口探出头来看他一眼，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情绪复杂极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哐”的一声，粗暴地推开。
赵大炮黑着一张脸，带着两个扛着木棍的民兵，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王昊！你小子长能耐了啊！”赵大炮的吼声震得院子里的灰尘都扑簌簌往下掉，“敢不去上工，还敢在家里搞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
苏婉吓得小脸煞白，从屋里跑了出来，紧张地挡在王昊身前。
王昊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晒太阳的姿势。
【叮！】
【检测到宿主在权威（生产队长）面前，依旧坚持公开躺平，行为判定为“进阶躺平”！】
【特别奖励：巧舌如簧buff（临时，持续十分钟）！】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王昊感觉自己的大脑转速瞬间快了好几倍，无数的歪理邪说在脑子里排着队，等着往外蹦。
他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瞥了赵大炮一眼。
“赵队长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问你话呢！”赵大炮指着他的鼻子，“为什么不去上工？全村就你一个闲人，你好意思吗？”
王昊揉了揉眼睛，一脸无辜。
“赵队长，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这哪是闲着，我这是在为集体做贡献啊。”
这话一出，不光赵大炮懵了，连他身后的两个民兵都愣住了。
苏婉也急了，扯了扯王昊的衣角，以为他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
赵大炮回过神来，气笑了。
“好啊你，王昊。我今天倒要听听，你躺在家里晒太阳，是怎么给集体做贡献的！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今天就跟我去大队部好好学习学习！”
王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队长，你想啊，我昨天不是摔了一跤，把脑袋给磕了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
“这事儿全村都知道吧？我现在是病人，对不对？”
赵大炮皱起眉，这倒是事实。
“病人就该好好休息，这是常识吧？”王昊继续说道，“我要是带病上工，万一在田里头一晕，摔进渠里淹死了，这责任谁负？集体是不是得给我家里一个说法？是不是得赔偿？”
赵大炮的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王昊的逻辑还在继续。
“就算我没淹死，我晕倒了，大家是不是得放下手里的活儿来救我？是不是得派两个人把我抬回来？这一来一回，耽误的是不是全队的工时？影响的是不是咱们全屯的收成？”
“我这躺在家里，一不给大家添麻烦，二不拖集体后腿，还主动为国家节省了口粮，因为我病了吃得少啊！”
他摊开手，一脸“我都是为了大家好”的表情。
“队长，你说，我这舍己为公，无私奉献的精神，难道不算是为集体做贡献吗？”
一套歪理邪说行云流水，逻辑严密，还他妈的站在了集体主义的道德高地上。
整个院子安静得可怕。
赵大炮脑子嗡嗡的，被王昊这套理论给绕进去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句句都在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一个民兵没忍住，小声对他旁边的同伴嘀咕：“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另一个也点头：“是啊，带病上工确实危险，出了事儿是得集体负责……”
赵大炮听得脸都绿了，冲着他俩吼了一句：“有你们什么事儿！”
他转回头，死死盯着王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上工的事儿算你小子有理！那我问你，你家那肉是哪儿来的？别跟我说是你祖宗托梦送的！”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这年头，肉可是战略物资。
来路不明的肉，就等于投机倒把，是能直接抓走的大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王昊，等着他的回答。
苏婉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王昊却笑了。
“队长，你这话说的，我祖宗当然没那么大本事。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媳妇有啊。”
他一把将旁边紧张得发抖的苏婉拉了过来，搂在怀里。
“我媳妇，苏婉，她爹以前是咱们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这事儿你知道吧？她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一手下套子的好本事。昨天她看我病了，想给我补补，就去后山下了几个套子，谁知道运气好，套着了。这不，就有了肉吃。”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苏婉的爹确实会打猎，但苏婉自己会不会，那就没人知道了。
赵大炮将信将疑地看向苏婉。
苏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但感受到王昊搂着她肩膀的手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婉，突然开了口。
她端着一碗刚烧开的热水，小心翼翼地递到赵大炮面前，怯生生地小声说：“队长……您喝水。他……他真是前两天上山摔了，脑子……脑子有点不好使，老说胡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一下，简直是神来之笔。
它完美地解释了王昊今天所有不正常的行为——一个脑子摔坏了的傻子，说出什么胡话，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赵大炮看着王昊，又看看旁边一脸“我男人是傻子，我好可怜”的苏婉，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跟一个傻子计较，传出去他赵大炮的脸往哪儿搁？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接过水碗灌了一口。
“行了！既然是自己打的，那就算了！但是下不为例！再有下次，必须先上交集体！”
赵大炮撂下一句狠话，觉得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带着两个同样一脸懵的民兵，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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