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遥遥相对着，皇上目光幽深地直直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恭谨中又带着些从容地袅娜起身，微低着头颅，散发着少女的恬静与羞涩。
“不知皇上驾到，嫔妾有失远迎。
嗯……嫔妾拙作，让皇上见笑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皇上是在观看自己的画作，安陵容适当露出了些局促。
可在皇上看来，此时的安陵容是打破了她在他心中固有的恬淡无为形象，多了丝小女儿家的娇羞，只觉得格外新鲜有趣。
“无妨，是朕没让人通报的，算不得安常在失礼。
至于画作……
画技确实还可以再提升些，不然就可惜了安常在，在作画上的灵气了。”
皇上的脸上挂着些饶富趣味和欣赏之意的浅笑，像是期待着安陵容对他作此评价的反应。
安陵容也确实没辜负他的期待，妙目圆睁，似是不敢相信能得到皇上如此高的评价。
随后又再度羞涩地微撇过头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宜喜宜嗔。
皇上看得笑容又大了几分。
而在苏培盛看来，更是达到了心惊皇上此时的极好心情的程度。
他抬眼悄悄看了一眼远处的安陵容，暗自记下了这位可能有大造化的小主……
“过来，和朕说一说这些画作背后的故事。”
皇上伸出手作邀请状，脸上居然带着些少年郎才有的鲜活和意气！
安陵容这回却是并没有如他的意，快步去到他身边。
反而迟疑了一下之后，才莲步轻移，含羞带怯地缓缓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慢得让织音和苏培盛那几人都有些害怕，随时会龙颜震怒。
可奇异的是，皇上不止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像是什么珍稀之物正离他越来越近，让他止不住心喜。
终于，安陵容在距离他，还有一人身位的位置上站定。
恰好就是那不多不少，显得若即若离的距离。
皇上眼底有过一瞬间的黯淡，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而是略带急切，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安陵容一步，然后就着他们面前的画，询问起安陵容当时的心境，经历。
安陵容仿若未觉察到这其中的“你进我退”，柔声低语地一边回忆，一边讲述起那时的心情来。
起初多少还是有些放不开，可是渐渐的，就变成了相谈甚欢。
两人从安陵容的上京见闻，聊到了她的闺中友谊，从途中风貌，聊到了大清的山河风光。
皇上是个务实的，以往在各地行走，皆是为着公务之故。
却是从未以这样一个轻松惬意的心态去观察周边之景。
此时和安陵容这般聊起来，只觉得升起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新奇，愉悦。
织音适时地端上了安陵容早就定下的茉莉花茶。
那股清香，让哪怕是交谈正欢的皇上，也不由地分出一抹心神回味，到底最近是在哪嗅到过这股香味。
等到安陵容也伸手接茶盏，动作幅度稍大一些的时候，皇上才总算知道熟悉的香味来自于哪了。
原本印象并不算太深刻的味道，这一刻在心中记得格外清晰。
“红尘清越？”皇上浅笑着问道。
安陵容一愣，随后才嫣然一笑， 点头答道。“是，也是水墨清香。”
“确实，正合此时意境，称之‘水墨清香’更合适。”
皇上赞叹，可随即又神色一动，颇有些试探意味地问道。
“容儿可是为这赏画之乐，特意备上的？”
安陵容又是一愣，随后脸上闪过一抹娇羞。
“容，容儿喜爱这茉莉，平日就爱喝这花茶，所以倒算不上为赏画而备。”
皇上这才消去了那一点儿的怀疑，再次态度柔和起来。
“茉莉？……冰肌玉骨，红尘清越，水墨清香，这花，这香，确实很称你。”
安陵容这会儿反而淡然舒缓了许多，浅笑着看向一幅山间茉莉图。
“相称不敢当，嫔妾只愿自己能如茉莉一般，当个悠然自得的隐士，平淡安稳地过好一生。”
安陵容颇为向往的眼神和平和真挚的神情，让在场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不得不相信她这话出自真心。
皇上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欣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爱怜。
“若这是你所求，朕定当不负你所愿。”
突如其来的承诺，让安陵容“半真半假”地吓了一跳，随后便再次装作娇羞。
可实际上，她是半点也没当真的。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皇上的宠爱有多么的不靠谱。
两情相好之时，自是无所不能成全。
可一旦情淡，那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皇上却是不知故作娇羞背后的安陵容是在如何腹诽他的。
他只觉得现在的安陵容在他眼中，是与众不同的，是惹他爱怜的。
他动情地拉住安陵容的手，“容儿，以后朕叫你容儿可好？”
皇上想起刚才他突然叫安陵容“容儿”，把她吓愣了一下，所以特地再问了一下。
“嗯。”安陵容微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皇上发出一阵志得意满的轻笑，“那今晚……”
可惜，这回他的话还没说完，安陵容便羞红了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皇上，嫔妾这几天身子不方便，今早已经呈报敬事房，撤下牌子了……”
声音小如蚊蝇，但足够离她很近的皇上听清。
说完，她复又小心翼翼地带着羞涩和“遗憾”，悄悄看了皇上两眼。
见他只是满脸可惜，但却并不着恼，便抽回了自己的手，飞快地留了一句。
“天色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晚些时日，嫔妾必送皇上一礼，以作赔罪。”
说完，匆匆行了一礼，便有些“仓皇”地小跑回了自己的寝殿。
皇上只觉得又看到了安陵容可爱的一面，心中有些惊喜，欣愉。
嘴角带笑地站在原地，看着安陵容消失的那扇门好一会儿，方才转身往院外走。
“苏培盛，明天给安常在挑些好纸好墨来。哦，记得，悄悄送。”
“嗻，奴才明白。”
……
（上一章有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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