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持续不断地捅刺着酒店房间死寂的空气。
杜十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僵在床上,右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
是谁?!石龙?不可能,他刚走不久,有事完全可以直接说。陈墨?更不像,那个男人似乎从不做多余的事。
那么…只剩下最坏的可能——他们找来了!那些砍断他手指、将他逼入绝境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嗅着血腥味追到了这里?!这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他的心脏,窒息般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铃声还在响,固执而咄咄逼人,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头骨上。
接?万一真是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接?如果真是他们,沉默状态又能拖延多久?他们会不会直接冲上来?
冷汗顺着他的脊柱滑下,浸湿了单薄的睡衣。伤口也开始不合时宜地搏动抽痛,与心跳的狂擂交织在一起。
就在他几乎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手指颤抖着就要碰到听筒的瞬间——
铃声,戛然而止。
停得极其突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了喉咙。
房间里瞬间恢复了令人心悸的死寂,只剩下空调出风口那微不足道的、持续的白噪音,此刻听起来却放大了无数倍。
杜十四猛地喘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死死地盯着那部沉默的电话,全身肌肉紧绷,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门外走廊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动静。
一分钟…两分钟…
什么都没有。
没有脚步声,没有敲门声,没有新的铃声。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是打错了?还是…某种警告?某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恐惧并未消散,反而转化成一种更深的、黏稠的不安,包裹着他。他再也无法在这个柔软的、却仿佛处处潜藏危机的房间里待下去。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下床,再次来到窗边,极其小心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街道依旧空旷,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远处扫街,发出有规律的沙沙声。没有可疑车辆,没有聚集的人群。
一切如常。
但这“如常”此刻在他眼里,却充满了未知的威胁。那个电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刚刚获得片刻安宁的神经。
后半夜,他彻底失眠了。蜷缩在椅子上,背对着门,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声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柔软的床铺变成了潜在的刑架,黑暗的房间化作了巨大的囚笼。直到窗外天际开始泛出一种朦胧的灰蓝色,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他紧绷的神经才因为极度的疲惫而稍稍松弛了一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全感,已经牢牢烙下。
天,终于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
杜十四缓缓站起身,走到浴室,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睡眠不足、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看着镜中依旧苍白憔悴、但眼神却因为一夜的恐惧和戒备而显得更加锐利的自己。
不能待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个看似安全舒适的酒店房间,此刻给他带来的只有未知的恐慌和任人宰割的无力感。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像一声警钟,敲碎了他短暂的虚幻安全感。
他必须离开这里。
但是,去哪里?
回烂尾楼?那是自寻死路。在佛山街头漫无目的地流浪?迟早会被找到,或者饿死冻死。
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看向斜对面那条安静的街道。“天雷刺青”的店铺门还关着,在黑绿色的醒狮头注视下,沉默而神秘。
陈墨…
他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选择。
尽管石龙警告过他,尽管陈墨本人深不可测,尽管那里可能同样危机四伏…但至少,陈墨给了他药,给了他食物,给了他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而且,陈墨似乎拥有一种能震慑石龙那种人物的力量和…规矩。
去找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离开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像野草一样在他心底疯狂燃烧,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甚至压过了那点可怜的自尊。仇恨的火焰更需要柴薪,而活着,是唯一能添加燃料的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换上前一天那套虽然破旧但已经晾干、不再湿漉漉的衣服,将酒店提供的干净睡衣仔细叠好——仿佛这样做能保留最后一点与这个“正常”世界的微弱联系。他看了一眼那部沉默的电话,眼神复杂,最终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手握上门把的瞬间,他停顿了一下,侧耳倾听门外。一片寂静。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房门。
走廊空无一人。清晨的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洒进来,明亮而安静,与昨夜他感受到的阴森压迫截然不同。
他快步走向电梯,按下按钮。电梯下行时,他低着头,避免与任何可能出现的住客或工作人员有视线接触。
走出酒店旋转门,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汽车尾气和早点摊传来的食物香气。城市正在苏醒,上班族行色匆匆,一切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却与他内心的惶惑和决绝格格不入。
他站在街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家酒店。那个房间,那一夜的短暂安宁和突如其来的惊吓,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地投向普澜路的方向,投向那个挂着黑绿色醒狮头的店铺。
他必须回去。回到“天雷刺青”,回到陈墨那里。
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是另一次清洗伤口的剧痛,是石龙更严厉的警告,是陈墨冷漠的拒绝,还是更深不可测的漩涡…
他都要去。
这是他选择的路。一条从绝望深渊里爬出来后,唯一能看到微弱光亮的、通往未知险境的狭窄小路。
他握紧了右拳,包扎的左手指尖微微颤动,迈开了脚步。
清晨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干净的人行道上,一个孤独而决绝的影子,正一步步,走向那座沉默的、藏着不动明王和醒狮的殿堂。
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酒店前台交接班时,夜班工作人员随口对早班的同事抱怨了一句:“…昨晚真是,有个房间的电话线路好像串线了,老是自己响,吓死人了, 工程部明天才来查…”
只是一个故障。
一个微不足道的、偶然的故障。
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命运的岔路口,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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