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顾长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甚至来不及回答。
怀中那具刚刚还带着一丝暖意的身躯,毫无征兆地,僵硬了。
不是肌肉的绷紧,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生命力被瞬间抽离的死寂。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寒意,从她身体的最深处爆发出来,仿佛有一座万古冰川在她血脉中轰然碎裂。
这股寒意并非物理层面的低温,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针对灵魂的冻结。它瞬间穿透了顾长生的拥抱,扼住了他的呼吸。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琥珀,月光被拉扯、扭曲,在墙壁上投下光怪陆离的斑驳暗影。
寝宫内的一切,都在这股气息下发出无声的悲鸣。
“曦夜?”顾长生心头警铃大作,他试图收紧手臂,却发现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块正在急速膨胀的玄冰。
凰曦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他怀中挣脱开来,转过身。
顾长生看到了那双眼睛。
那不再是属于人类的眼眸。
原本清冷的凤眸被一种黏稠如血的猩红彻底淹没,瞳孔消失了,只剩下两轮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血色漩涡。那里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只有最纯粹的、足以吞噬万物的饥饿与毁灭欲望。
一种源自太古洪荒的、超越了所有生灵理解范畴的威压,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顾长生的心脏。
“呃……”
凰曦夜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的嘶鸣。她抬起手,纤细的五指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脖颈,指甲深陷入白皙的肌肤,仿佛要将那股即将冲破束缚的“东西”硬生生按回去。
她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蛛网般的墨色纹路。
罪纹!
它们像拥有生命的毒藤,从她的脖颈处疯狂蔓延,爬上脸颊,所过之处,肌肤的生机被尽数剥夺,呈现出一种玉石碎裂前的、病态的灰白。
“曦夜,看着我!”顾长生强忍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神魂都冻僵的恐惧,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颤抖的肩膀,想用自己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智。
他的指尖,距离她的身体,还有三寸。
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墙壁,凭空出现,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那力量冰冷、狂暴、且无情。顾长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颗攻城的巨石迎面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寝宫的廊柱上,才狼狈地摔落在地。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只有一种高频的、刺耳的嗡鸣,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压抑的铁锈与焦炭混合的气味,那是某种能量失控到了极致,开始灼烧现实世界的味道。
他挣扎着抬头,看到了此生最令他心碎的一幕。
凰曦夜蜷缩在月光下,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看什么最恐怖、最污秽的东西。她的身体周围,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如同沸水般的气泡状扭曲。
她就是风暴的中心。
她是自己的劫,也是自己的囚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长生左手的手腕,猛地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痛!
那感觉,像是有烙铁狠狠地印在了他的皮肤上。
紧接着,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的湛蓝色光幕,在他眼前骤然展开。急促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警报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警告!警告!】
【绑定对象‘凰曦夜’体内‘原罪业力’发生剧烈波动!世界法则稳定性急速下降!】
【世界毁灭倒计时……加速中!】
【当前剩余时间:三千六百四十九年二百一十一天……】
猩红的数字疯狂跳动,每闪烁一下,都像是在顾长生的神经上狠狠抽了一鞭。
光幕之上,海量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飞速刷新:
【世界法则信息深度解锁……】
【根源解析:万古承罪之契。】
【描述:太古之初,为抵御界外之敌‘终焉吞噬者’,初代圣皇将吞噬者部分本源强行嫁接于自身血脉。此本源既是力量之种,亦是诅咒之源,化作永世流传之‘原罪业力’。】
【宿主特性解析:终极薪柴。】
【描述:凰曦夜,作为初代圣皇血脉最纯粹的返祖者,她并非简单地承载了业力,而是成为了‘终焉吞噬者’本源在此世的最高宿主。她体内的业力,是最原始、最庞大、最接近吞噬者本质的存在。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与那份源自太古的饥饿进行抗争。】
【当前状态:业力反噬。】
【结论:绑定对象的灭世行为,并非单纯的复仇与残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她对抗自身宿命的、唯一且最终的绝望挣扎。若不主动献祭,她将在无尽的痛苦中,被动地、缓慢地吞噬整个世界;而毁灭世界,则是一场盛大的、能将她从永恒酷刑中解脱出来的自我献祭。】
信息流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顾长生的心上。
他怔怔地看着光幕上的文字,又看向那个在月光下痛苦挣扎的身影。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因仇恨而选择毁灭世界的冷酷君王。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从出生起就被判了无期徒刑、并且刑具就安装在自己身体里的可怜人。
她不是刽子手。
她只是那把即将失控的、被诅咒的屠刀本身!
那句“你可曾见过,无尽的夜里,有一盏灯,从未被点亮过”,在此刻,有了最残忍的答案。
她就是那盏灯。
一盏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被注定只能燃烧自己、照亮黑暗,却从未有过被点亮的权利,也从未感受过何为光明的灯。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心疼,如同一场海啸,瞬间淹没了顾长生所有的恐惧与震惊。
他看着她,那个君临天下、让万灵臣服的女帝,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在和自己体内那头名为“宿命”的怪物搏斗。
他胸口的剧痛,和他心脏的抽痛比起来,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曦夜……”
他嘶哑地喊出她的名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或许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她自身的意志暂时压制住了那股狂暴的力量。
凰曦夜身体的颤抖,开始缓缓平息。
她脸上的墨色罪纹,如潮水般褪去,重新露出光洁的肌肤。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毁灭的欲望与饥饿感渐渐消散,一点点地,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疲惫。
是的,疲惫。
一种仿佛与整个世界搏斗了千万年之后,那种深入骨髓、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消失了,扭曲的光线恢复正常,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
除了顾长生嘴角的血迹,和那根断裂的廊柱。
“噗通。”
凰曦夜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浸湿,紧紧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顾长生再也顾不上其他,他踉跄着冲了过去,一把将她虚脱的身体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冰得像一块刚从深海里捞上来的寒铁。
“长生……”
凰曦夜靠在他的肩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脆弱。
她对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绝口不提,仿佛那段记忆已经被她自己亲手抹去。
她只是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说:
“别怕……我很好。”
这三个字,却像三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顾长生的心里。
他能感觉到,她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也在害怕。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能用谎言和温柔去接近她,却无法替她承受这万分之一的、源自血脉的酷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独自一人,在那片名为宿命的无尽冰河里,挣扎,沉沦。
不。
绝不!
顾长生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冰冷的身体更紧地、更用力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自己的生命,全都灌注到她的身体里去。
「我绝不会让你独自承受这份痛苦。」
他在心中,用尽了此生最坚定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呐喊。
「哪怕,与这个世界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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