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臂很烫，骨头像在烧。他抱着阿渔，海水压得胸口难受，呼吸不上来。脸上有金光，暖暖的，但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右腿还在流血，血混进海水里，颜色变淡。
这时，怀里的骨琴忽然抖了一下。
他低头看，发现第九根弦自己动了，发出一点点声音。这根弦没人碰过，也没人知道它能响。可现在，它真的响了。
前面的苏弦站在光里，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空气。动作很慢，像在弹琴，但陈默听不到声音。下一秒，海水分开，一条路出现了，通向远处云雾里的楼影。
骨琴又抖了。
这次，第九根弦跟着苏弦的手指一起动。他每拨一次，琴弦就颤一下，像是在回应。
陈默咬牙，声音沙哑：“你怎么还能出现？斩虚弦到底是什么？”
苏弦没睁眼，手还在动。水浪翻起来，变成一条稳定的路。他的声音直接出现在陈默脑子里：
“第九弦不是我做的。”
“是用骨尊最后一节脊骨做成的。”
“你背上的斩虚剑……原本是这把琴的弓。”
陈默猛地抬头。
斩虚剑是他最熟悉的武器，从丹阁地火室醒来那天起就一直背着。每次打架都靠它。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不是剑？
苏弦抬起手，指向他背后的剑匣。
“你每次出剑的时候，有没有感觉琴也震了一下？”
陈默愣住。
他想起来了。在散修城外封印血罗刹那一战，剑划过天，琴嗡了一声；在幽泉谷觉醒焚天骨狱那晚，他断肋引灵，剑落下的瞬间，琴也响了——当时以为是错觉。
原来不是。
一切早就有关联。
他伸手握住斩虚剑柄。剑很冷，但这一次，他感觉不一样了。剑和琴之间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连着。
阿渔忽然抖了一下。
陈默立刻低头。她左臂开始变化，皮肤下冒出白骨一样的纹路，像龙鳞长在肉里。黑纹从肩膀爬到脖子，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她张嘴，说了几个字：
“逃不出……命运……”
声音不像她自己。
倒像是敖烈。
陈默心里一紧，马上划破手掌，把血抹在她额头上。骨狱之力涌出来，想压住那股力量。可他的力量太弱，刚冒出来的金火很快就灭了。
阿渔的身体还在变。
咔——
她左臂传来轻微的裂声。骨头在重组，慢慢显出龙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她会失去意识，不再是人形。
“救她。”陈默盯着苏弦，“你能做什么？”
苏弦抬手，指尖弹出一个音符。
音符变成金丝，缠上阿渔的左臂。黑纹停了，龙骨也不再扩张。但她脸色更白，几乎没气了。
“情劫被污染了。”苏弦说，“不只是诅咒，是八荒血阵反噬的结果。普通办法救不了她。”
“怎么才能救？”
“只有中州天机阁的安魂古钟。只有钟声，能镇住她体内的邪力。”
陈默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没完成骨尊的遗愿。你做了一半。剩下的路，我不想让它断。”
说完，他指尖一动，一个音符飞出，落在骨琴上。琴身微微发亮，第九根弦轻轻颤了一下，像是醒了。
陈默低头看骨琴，又看背后的斩虚剑。
如果这剑真是琴弓……那他之前打的所有仗，是不是都错了？
他咬牙，拔出斩虚剑，插进海底岩石缝里。剑一进去，骨琴第九根弦剧烈震动，发出一声低响。
没有声音。
但陈默看到了。
一道影子闪过——像一张大弓被拉开，箭头指着天空。一瞬间，他体内剩下的骨狱之力被拉出来，顺着胳膊流入骨琴。
苏弦第一次有了表情。
“你感觉到了？”
陈默没回答。他双手捧起骨琴，看着第九根弦。然后咬破手指，把血滴上去。
血碰到琴弦的那一刻，整把琴突然亮了。
一股无形的波扩散出去，海水翻腾。远处金光更强，照亮整个海底。通往中州的路变得更清楚。
“斩虚不是剑。”苏弦低声说，“它是破天的箭。等你真正明白这点，就能拉开这张弓。”
陈默抬头：“你要去哪？”
苏弦的身影开始变淡。金光包着他，像是要带他离开。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说，“残魂撑不住了。记住——天机阁见。”
话一说完，他的身体化成无数光点，融入金光，消失了。
路还在。
金光照着前方，远处的楼还在雾里，看不清。陈默拔出斩虚剑，重新背上。他抱紧阿渔，她身子很冷，左臂缠着金丝，黑纹不再动。
他往前走。
海水阻力很大，每一步都很重。右腿伤加重了，走得艰难，但他没有停下。骨琴贴在胸前，第九根弦时不时颤一下，提醒他还活着。
不知道游了多久，前面水面变高了。光线透下来，不再是深蓝，有点灰白。天快亮了。
阿渔的手指忽然动了。
陈默马上察觉，低头看。她眼皮抖了抖，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
“陈默……”
他停下，盯着她。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金光在眼里闪了一下，又没了。接着，她又昏过去了。
陈默握紧她的手。
他知道，这不是好转。只是短暂清醒，可能是苏弦留下的金丝起作用。但她还活着，还有意识。
这就够了。
他继续走。
海底慢慢变浅，石头少了，水流平稳了。金光一直照着前方，指路。骨琴安静了，但第九根弦还是温的，贴着他胸口。
离中州越来越近。
突然，怀里的骨琴又震了。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厉害。
陈默停下想看，却发现阿渔左臂上的金丝断了。黑纹重新出现，蔓延得比之前快得多。她全身抽搐，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撕扯。
陈默立刻按住她肩膀，想用骨狱之力压制。
还没发力，斩虚剑自己抖了起来。
剑柄撞上剑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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