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放在阿渔的额头上，她的皮肤很烫。他刚才说的那句“撑住”还在耳边，可阿渔的脉搏突然变了，变得很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乱撞。
他心里一紧，想把手收回来，但已经晚了。
阿渔猛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不再是银白色，而是变得通红，像血一样。眉心出现了一道暗金色的纹路，像锁链，一闪一闪地亮着。她喉咙里发出低吼，声音不像人，像野兽。
陈默还没说话，她就抬手一掌打向他胸口。
那一掌带着热气，打中他的膻中穴。他没躲，硬接了下来。肋骨发出咔的一声，胸口很疼，像压了块大石头。他被震得连退几步，脚踩进了血池边的泥里。
空气里全是血腥味。
他知道——情劫发作了。
阿渔慢慢站起来，动作很僵，像被人控制了一样。她耳朵后面的鳞片全变成了红色，脸上本来掉光的鳞又长了出来，一层盖一层，闪着怪异的光。她死死盯着陈默，眼里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只有杀意。
“杀了你。”她的声音很难听，“你不该救我……你该死。”
说完她就冲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个伤者。陈默抬起左臂挡在前面，手臂一下子变得很烫，左眼的骨纹开始发热。地面炸开，一根根白骨从血池里刺出来，围成牢笼，把她困在里面。
她狠狠撞上骨墙，大声吼叫，用手拍墙，留下黑色的手印。她身上燃起火焰，把骨头烧得噼啪响。但牢笼没破。
陈默喘着气，嘴角流出血。他低头看自己胸口，衣服焦黑，皮肤发紫，伤得很重。他右手悄悄往后伸，抓住了背后的骨琴。
这是苏弦留下的东西，断了一根弦，琴上有干掉的血迹。现在他只能靠它了。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拨动琴弦。
第一个音响起时，阿渔身体一僵。她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第二个音落下，她抱住头跪下，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第三个音，他闭上眼用力弹，琴声变得尖锐，像针扎进她脑子里。
阿渔惨叫起来，疯狂抓地，指甲翻裂，手上全是血。她身上的红鳞大片掉落，露出苍白的皮肤。但她还在动，爬着往陈默这边来。
他没停，继续弹。
琴声越来越快，他的手指也被琴弦割破，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染红了琴面。每弹一下，都像在撕自己的肉。
终于，阿渔倒下了。
她趴在地上，呼吸弱，身体抽搐。红鳞几乎没了，只剩耳朵后面一点点。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陈默默……”
他立刻停下，走过去单膝跪下，扶住她的肩膀。
“我在。”他说。
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楚了些，但眼睛还在抖。“我……刚才……是不是伤你了？”
“没事。”他摇头，“你撑住了。”
她苦笑，眼角有泪滑下来。“我不想……伤害你……可我控制不了……它在我脑子里……一直让我杀了你……”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住她，让她靠在他肩上。他能感觉到她在抖，体温还是很高。
他知道，还没完。
那个情劫的咒还在她身体里，随时会再发作。如果不能解开，她会被彻底毁掉。
他看了看四周。
八座骨台还在转，玉牌发出红光，血池水一直在动。祭坛不但没停，反而更厉害了。玄明子还挂在空中，脸朝下，一动不动。
他不能待太久。
也不能扔下她。
他右手摸了摸她的后颈，碰到那片剩下的红鳞。鳞片很烫，好像在跳。他试着用灵力进去看看，刚碰一下就被弹开，胸口剧痛，差点喘不上气。
不行，强行弄会伤到她根本。
得想别的办法。
他突然想起苏弦死前说过的话：“弹安魂曲，能镇心魔。”
可他不会弹安魂曲。
他低头看着骨琴，手指划过那根断弦。忽然，琴身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他。
他愣了一下。
接着，一段旋律出现在他脑子里。不是他记得的，也不是他听过的。那调子很轻，像风吹过山，像雨打屋檐。
他明白了——是苏弦留在琴里的意思。
他不再多想，坐正身子，手指放上琴弦，按着脑中的曲子慢慢弹起来。
第一个音落下，阿渔身体一抖。
第二个音，她的呼吸变慢了。
第三个音，她眼皮动了动，像是要睁眼。
他继续弹，节奏平稳，每个音都准。琴声在祭坛里回荡，和血阵的声音对抗。那些红光开始闪，不稳定。
阿渔脸色好了些，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她慢慢抬头看他，眼神清楚多了。
“是你……在叫我吗？”她小声问。
“是我。”他答，“听着，别分心，跟着声音回来。”
她点头，手指轻轻抓着他衣服。
琴声不断，他额头冒汗，手也开始抖。这曲子太耗力气，像在抽他的命。但他不能停。
就在最后一个音要落下的时候，阿渔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银色的血。
血落在地上，没散开，变成一个很小的符文，一闪就没了。
她整个人软下来，倒在他怀里，呼吸虽然弱，但稳了。
“我……回来了……”她喃喃说，“别丢下我……”
陈默长长呼出一口气，手一软，差点坐倒。
他小心把她放平，靠着石碑坐着，自己也靠墙坐下，大口喘气。胸口还在疼，每次呼吸都像刀割。
他低头看她。
她脸上的红痕少了很多，只有一点点浅印。耳朵后的鳞变回透明，虽然看起来很脆弱，但不再是红色了。
她暂时安全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情劫的根还在，只要阵法不停，她还会再发病。
他抬头看向祭坛中间。
玄明子的身体还挂着，八根骨头链穿着他，连着后面的柱子。符文越来越亮，血池波动剧烈，能量一直在涨。
时间不多了。
他慢慢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骨琴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摸了摸剑匣，铁链已经有点松了。
他必须动手了。
不能再等。
他最后看了一眼阿渔，确认她呼吸正常，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祭坛中心。
血池的热气扑面而来，他脚步没停。
走到一半，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他回头。
阿渔的手指动了一下，指尖碰到了一块掉落的红鳞。
那片鳞碰到她皮肤的瞬间，突然裂开，一滴黑色的血流出来，落在地上，“嗤”的一声，冒出一股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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