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过去了。
陈默体内的骨火走完最后一圈,断掉的肋骨慢慢长好,手指上的伤口也结了黑痂。他睁开眼,琴还在膝盖上,表面温热,像睡着了一样。
他站起来,沙子从衣服上滑下来。八骨将没跟来,只有夜锋的一道影子在肩头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他知道,这条路只能自己走。
脚踩在沙滩上,潮水刚退。空气里有海的味道,还有烂木头和青苔的湿气。他抬头看,渔村就在前面。
屋子塌了一半,屋顶被风吹走了,门歪在墙上。那盏陪他看过手札的油灯倒在门口,玻璃裂了。没有光,没人声,连鸟都没有。
他直接往后山走。
那里有块大石头,下面埋着一个铁盒。一万年前,八骨将亲手把盒子放进土里。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人回来挖它。
陈默蹲下,用手扒开泥土。石头松了,他用力掀开。铁盒露出来,锈得很厉害,边都卷了。他敲了两下,声音很闷。
盒子打开时,一道蓝光从缝里冒出来。里面只有一张薄片,像是用骨头做的纸,上面刻着字。
他拿起那页手札。
字一出现,直接进了脑子:“飞升不是上天,是打破执念。心象之路,只有斩断因果的人才能走。”
话刚落,他的左眼突然发烫。皮肤下的骨纹动了起来,像被叫醒了。他闭眼,脑子里一股力量冲上来,把他压得跪在地上。
这不是功法,也不是秘术。这是规则。
他喘了口气,又念了一遍那句话。这次好一点,但左眼还是烫。
“斩因果……”他低声说,“什么意思?”
话没说完,琴轻轻抖了一下。第九根弦颤了,一道光飘出来。
是阿渔。
她全身透明,腿以下快没了。她抬手碰了碰额头,嘴唇动了:“我……想起来了。”
陈默扶住琴,怕它倒。他说:“你说。”
“敖烈不是要娶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是想用龙女的血,打开虚空之门。而你……是我死时的祭品。”
陈默没动。
阿渔的眼神清楚了些:“那天生日,骨戒进我额头,紫光顺着身体走。所谓的情劫,不是命中注定,是他们下的咒。他们设局,就是为了引出你的心象领域。”
她说完,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散了。
陈默马上放出骨火,一丝暖流顺着琴传过去。阿渔稳住了,脸色更白了。
“为什么选我?”他问。
“因为你觉醒的是焚天骨狱。”她答,“那是唯一能撕开虚空的力量。而开启它的钥匙,是至亲之人的死。他们让我爱上你,再在我死的时候,引爆你体内的力量。”
陈默的手紧紧抓住琴弦。
原来是这样。
所以敖烈不杀他。所以幽冥使一次次留他活命。他们在等——等阿渔死在他怀里,等他彻底爆发。
这才是飞升的真相。
不是练到最强就能上去。是要亲手断掉所有牵挂,让心象之路畅通。
他低头看手里的手札。蓝光暗了,但那句话还在脑中回响。
斩因果。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不能走。
他记得枯河村的老屋,记得柳菁被邪祟附身的样子,记得阿渔蹲在他旁边,递给他烤鱼的那个晚上。
这些记忆,还没断。
他抬头,看向山坡上。
一个人站在那儿。
老渔夫穿着旧蓑衣,拿着鱼竿,嘴里哼着歌。曲子是他小时候听过的渔歌。可节奏乱了,一会快一会慢,听着不舒服。
陈默不动。
老渔夫停下歌声,看着他:“你回来了。”
声音很平,没有以前的小。
“嗯。”陈默应了一声,手慢慢伸向琴弦。
老渔夫走了两步,脚踩在石头上,却没声音。他抬起头,阳光下眼睛浑浊。忽然,瞳孔里闪过一丝紫光。
陈默手指一紧。
这光,他见过。幽冥使的眼睛,就是这种颜色。
“为了用龙女血脉开虚空。”老渔夫冷冰冰地说,“你必须死在她之前。”
陈默慢慢站直。
“你不是他。”他说。
老渔夫嘴角扯了扯,笑得很僵:“我等太久了。一万年,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举起鱼竿,尖对着陈默:“他们说你会来,会挖出手札,会想起来。我不信,但我还是来了。”
陈默左手按住琴,骨火悄悄流动。地面微微抖,地上冒出细小的骨纹。
“你是谁?”他问。
“我是第一个守门人。”老渔夫说,“也是最后一个失败者。当年没拦住骨尊,让他砍断天梯。现在,我要完成他们的计划。”
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浮出一枚黑色骨戒。和八骨将戴的一模一样。
陈默盯着那戒指。
原来不止八个。
还有第九个。
一直藏在这里。
“你早就不干净了。”陈默说,“从我醒来的第一天起,你就不是真正的渔夫。”
老渔夫没否认。他把鱼竿往地上一顿,整座山都震了一下。
“因果没断。”他说,“就算你看懂手札,也没用。只要你还记得她,还想救她,你就走不了。”
陈默没说话。
他把铁盒收进怀里,右手一直抓着琴弦。
海风吹起他的衣服。琴有点热,像要醒来。
老渔夫站着,眼里紫光一闪一灭。
“你杀了我,也没用。”他说,“他们会派下一个。直到你变成祭品。”
陈默终于开口:“那你试试。”
话音没落,左手猛地拍在琴上。
一声低响,第九根弦猛震。一道银光射出,直冲老渔夫的脸。
老渔夫抬手挡,黑气从袖子里喷出来。银光撞上黑气,炸开一圈波纹。周围的石头全碎了。
陈默借力后跳一步,右脚踩在斜石上,没站稳,膝盖狠狠磕地。
老渔夫身子晃了晃,蓑衣裂了一道口子。脸上紫光跳动,像坏了的灯。
“你伤不了我。”他说,“我不怕死。我等这一天,比你想的久得多。”
陈默擦掉嘴角的血。刚才那一击反震,震裂了牙。
“我不用伤你。”他说,“我只想问一件事。”
老渔夫眯眼。
“阿渔是不是真的死了?”陈默问。
老渔夫笑了。
笑得很慢,也很冷。
“你觉得呢?”他说,“你现在跳进海里找她,能看到她的尸体吗?”
陈默手指收紧。
琴弦发出轻轻的声音。
老渔夫的笑容突然停了。
他低头看胸口。
一根银丝已经穿进去,连着琴弦和陈默的手指。
“你……”他声音断了。
陈默站起来,一步步走近。
“你说我走不了。”他说,“可我已经走到这儿了。”
他猛地一拉。
银丝收紧,老渔夫的身体开始裂开,像干掉的泥巴。紫光闪了几下,“啪”地灭了。
人变成黑烟,吹散了。
只剩下一枚黑色骨戒,落在地上。
陈默弯腰捡起,放进铁盒,盖好。
他转身看大海。
海面平静,浪轻轻拍岸。
琴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他知道,刚才那一击杀不死对方。那只是一具分身,一个传话的。
但它带来了消息。
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他站在山坡上,铁盒贴着胸口。
远处海天交界的地方,一条淡淡的紫线,慢慢浮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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